冬日里的菜园

庄稼人向来没有买菜的习惯，除了年头时节买上一点芋头、莲藕、山药、茨菇或者反季节蔬菜之外，大多都是自己菜园子里种出来的。

我出生在大山里的村落，抬头环顾四周，皆是山。这里没有平原，不挨湖泊，河流也只是流经庄稼地，最终汇入绿汁江。庄稼人甚至都不称它为河，而是说沟堑，很多条沟堑汇在一起之后，才勉强称它为河。不下雨的季节，沟里的水勉强够路过的牲畜吃喝，遇到雨水少的年份，则直接干枯，只有到了雨季，方能见到倾泻而下，溢出沟边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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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人的菜园，都在有水源的地方。在年后的二三月份，往往可以在一片荒芜的田野里准确判断出菜园子的位置。

它比较绿。地里是绿的，地埂也是绿的，有的地中间还有一平方米左右的坝塘，地边种着几颗棕树，靠近坝塘的位置长着一两丛高芭蕉。这里的菜园子似乎都是一样的建设思路，一定种有芭蕉和棕树。

母亲的菜园子有两个，一个离家比较近，五分钟的路程，除了应季蔬菜外，常年种着些赔佐料用的小菜，比如芫荽、茴香、薄荷之类的，家里用到了，便使丫头去摘一趟，不过这个园子并不大；另一个则比较远，园子相对要大一些，水很好，不过土壤本身不是特别肥沃，母亲勤恳打理的几年里，居然长出了不少肥硕的蔬菜，比如茄子、大甜椒、丫丫瓜、甚至甜玉米。有几年疏于管理，水塘边的韭菜都没长成肥硕的样子。一面心疼，一面减少了蔬菜的点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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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庄稼人种下的都是些应季蔬菜。比如萝卜，比如蒜苗、比如芫荽、苦菜、花菜、芥蓝、麻叶青……

离家近的这块菜园子比较小，母亲就把每一块土地都用到了极致。比如在季秋翻好一块地，撒上芫荽籽，再一排排的点上大蒜，占去了整块地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或者比三分之一还小的区域，一排排点上葱，围绕着整块地再点上十多颗萝卜籽，最后才铺上蒿子，浇透水。

之后的日子里，每隔三天必浇一次水。

母亲不爱吃葱，不过拗不过孩子们的喜欢，也看不惯孩子天天在大伯家地里摘葱，才很不情愿的点上了三排或者五排，但数量一定没有蒜苗多。

一段时日后，种子发芽，长到一根筷子那么高，她就带着孩子，拔最大的几颗蒜苗回家，炒肉或者放一根在苦菜汤里煮，都挺有滋味。

萝卜似乎是最后才长成大个的。

冬天里的萝卜，削了皮，水灵灵，吃起来没有一点辣味。孩子爱吃生的，不过母亲爱吃炖的，总觉得生的吃起来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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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蔬菜是不分季节都可以长的水灵灵的，那就是芹菜。母亲不爱吃，菜园子里也基本上不种芹菜。而我就特别喜欢吃芹菜，素炒、炒瘦肉、炒烟熏豆干，炒土豆泥、或者切碎了放到红豆汤里……时至今日，都喜欢的不得了。

我家没有，不过我哥家菜园里有，还挺多，一丛一丛长在潮湿的地埂边上，很肥硕。我就悄悄的去摘，每一丛上摘走几根，居然看不出来被偷过，满是欣喜。

母亲爱吃泥潭里长的那种芋头，还爱吃山药，偏偏这两种东西都不是我们那个村落原本就有的。她便从舅舅家拿来了山药种子，种在了地埂边上。还把街上买回来的芋头芽小心翼翼的种在了自己挖出来的水沟里。天干的月份，便一桶一桶的打水浇到芋头上。

接下来的一个春节，我们都吃上了母亲自己种的芋头和山药。芋头长的并不大，她分析说，一定是土壤不够肥沃。山药长的还可以，不过却花费了很多时间去挖，她反思说一定是载的地方没选对。

之后几年便没见过她再种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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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芋树长相可怕，黑色的底色上长满白色的圆点，和夏季里经常遇到的菜花蛇一个模样，甚是吓人。可偏偏每一家的菜园子边都种有魔芋，我母亲也种，有时居然还种一小片。

冬日里，魔芋树已经枯萎，不过母亲清楚的记得魔芋的位置，挖上两个汤碗那么大的带回家，擦魔芋、点魔芋、煮魔芋，够她忙上大半夜。她做的魔芋豆腐，切着就很有韧性，吃着也很有质感。切薄片的魔芋豆腐炒碎腌菜，拌着饭很开胃。

折耳根也叫鱼腥草，味如其名，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小孩子感冒咳嗽，她就去挖野生的回来加了冰糖煮水给孩子喝。挖的次数多了，索性在自家菜园子里种了一小片，只是后来疏于管理，长势并不喜人，如今更是已经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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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菜园子里，种的最多的还是大苦菜、麻叶青和花菜，几乎每一家的菜园子里都有这几种菜。

母亲最喜欢吃的是麻叶青。麻叶青的形状与白菜相似，不过并不是层层包起，还长在地里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菜心。叶子都是绿色，叶脉不如白菜厚实，而是偏薄。徒手摘的时候，叶片有些扎手，吃起来则是柔软、偏甜味。她每年都种上一片，亲戚来了，觉着好吃，她也会到地里割几棵给他们带回家。

苦菜，偏苦味，个头高大，吃的时候也不需要将整棵割倒，只需要摘走一片叶子留它继续生长即可。孩子们似乎都不爱吃这种偏苦味的蔬菜，就算搭配青豆米或洋芋一起煮，还是不大爱吃。不过这种苦菜长老了，就是腌制酸腌菜的最好材料，变了个样子，又是孩子们喜欢吃的了。

花菜，精心照顾之后，都能开出汤碗那么大的花朵，开的多了，居然吃不过来了，再开就会开谢，母亲索性砍了大半部分回家，分成小朵，晒干后储存起来，到了栽种季节，再拿出来泡发开，煮出来一点不失晒干后的香味。

应季的蔬菜吃腻了，图个新鲜，母亲还尝试过很多种反季节蔬菜的栽种，它们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不过那些尝试之后得到新鲜味，居然也为生活填了不少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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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蔬菜是不需要亲自去打理的，比如薄荷，在水沟边，随便一扔，就可以长出一大片，且每一棵都是翠色欲滴的样子。比如鱼腥草，始终挖不完的样子。还有茴香，在地埂边上，每一棵老桩上都可以发出嫩芽，在冬日独自长出一片绿色。茴香叶是粉蒸肉的必备材料，只需掐些叶子回家就行。还有艾草，需要时就摘几片叶子回家，不去刻意照管，也不必年年都种，留一颗老桩足矣。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