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

时间是2019年的3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早晨的天空干净而蔚蓝，临近傍晚，天空中却忽然多了一些暗沉，几片阴郁的乌云在天上飘来飘去。风穿过乌云，斜斜地吹在人的皮肤上，把人的瞌睡都搅醒了。

我以为春天会将冬日的寒冷全部融化，所以早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裤袜，外面套了一件灰色长裙。女人不论多大年龄，总是喜欢穿裙子的。好像一条裙子才能显示出女人温柔可爱的特性，而裤子却总显得更加阳刚一点。每逢心情愉快的时候，我就会想穿漂亮的裙子。但是今天，显然是一个非常普通寻常的日子。我依然找了一条旧时的裙子，想借春的美丽也将自己弄得美丽一点。

我忍着早晨寒冷的空气在风中打了几个寒噤将儿子送去学校，路上的寒风从脚底穿过袜子，直直吹进我皮肤的每一个细胞里。我想我是真的老了，不能再像年轻女孩子那样，穿得少而精致了。去肯德基吃了一碗温热的稀饭，在柔和的灯光下看一部小说。余秀华女士的《无端欢喜》。早些年我就知道她，在网络上的一篇报道里依稀知道了这位农村女诗人。我并没有歧视女性，也没有歧视农村人。相反，我对她有着特别的敬佩之情，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写作。在湖北一个农家院子里写她爱的诗歌，春暖花开，秋风冷雨，都被她写在文字里。

我对诗歌并无特别的爱好，或许以后会看一些优秀的诗歌。但是我对所有文字爱好者，都有一种敬佩怜惜和疼爱之情。因为知道，文字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一味药，是一种希望和慰籍，是一种温暖。

生命里有一些温暖，足以让我们在凉薄的尘世里继续前行。就像一片绿色的叶子，会给春天带来希望一样，生命中有些温暖，足以慰籍尘世里那些踯躅独行的苟且和昏暗。

在许多年轻人和老人依稀落座的快餐店，我一人坐在一个角落。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保温杯，脱掉毛绒外套。看着余秀华的文字，字里行间渗透出一个女子的柔情和冷静。感动溢满心间，差点想发一条朋友圈，希望我的朋友也去看看这部散文，或者也和我一样感动感动。可是我编辑好了微信语言，理智告诉我别这么矫情。也许别人正忙着工作上的事情焦头乱额，也许别人正在自己的家庭里幸福得要死，我就别打扰人家了。

喜欢文字的人，终究是寂寞的。连喜悦，都无法找到一个同伴分享。为文字哭，为文字笑，在文字里悲观沉浮，却独不能与人分享。

但是，我想依然有人能懂我。就像我能读懂余秀华一样，虽然不能完全读懂，至少我能读懂一部分吧。就一点点，已经让我感受到一个女子对于生活和情感的思考和无奈。这是她（作者）给予读者最好的礼物，是文字给予我们最真的情感。

文字是有生命的，它是作者与世界联系的一种方式。

在这样一个春天，我读着自己喜欢的作者的文字。心里倍感温暖。如同春天的花朵被阳光照耀，被雨水滋润一样。我被文字滋养着。

可是，腿肚子被冻得生疼。我将思绪从文字里抽出，将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回到现实中来。现实中，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中年女子，现在90后都戏称自己为中年，80后就是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中年了。中年女子是无能为力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年轻不再。身材发福，头发开叉发黄掉落油腻。虽然心里依然住着一个少女，但是面部表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僵硬了。时间久了，中年女子自己都觉得自己老了。想在男人面前巧笑嫣然，身子骨硬了，皮肤松了，眉眼垂下来了，哪哪看着都不像少女的样子了。时间在女人身上显得尤其冷酷，仿佛一分一秒都生生地刻上印迹。这也许跟女人的天生敏感有关，女人是感性的，而尘世里很多事情是不能讲感情的。一旦牵扯到感情和感受，人就变得多愁善感情绪化，做事当然更累更困难了。情绪受到影响，身子骨就知道了，就得通过调节自身的激素水平和心理匹配。女人若是生了孩子，那就更显老了。从心理到生理，对女人而言都是极大的挑战。想要再回归到少女的状态，需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中国女子是怕老的。仿佛老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极为羞耻。

但是人总会老的，老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起码让一些女子活得更通透了，看得更清楚了。但是对大多数男人而言，女人若是老了，就没那么好应付了。一个中年男人想要讨得一个中年女人的欢心，比讨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更难。女孩子天真浪漫的心，很容易被一点恩惠和现实的好处打动，几句甜言蜜语，或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甚至一场晚饭后的电影，一段夜路的陪伴，都可以让一个女孩眉开眼笑，心花怒放。但是这些放在一个中年女子的身上，她会更关心粮食的价格，今晚吃什么。甜言蜜语和玫瑰花，电影和陪伴，都不如实实在在的钞票来得实在。体重秤上的数字，新陈代谢的缓慢将一个女子的身体变得臃肿懒散，连带着遮住了日月星辰的光辉和美丽。

老是什么？怕是对生活日渐迟钝的感知能力和对未来生活不再报有期许的麻木。

生活如此艰难，就请中年女子不必再拆穿了。

但是，人若是冻感冒了。就不划算了。生在一个现代城市，没朋友没亲人只有自己一人打拼和温暖自己的地方，自己若不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那么浪漫了。

回家老老实实穿上裤子。中年女子就这么容易妥协。

照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和屁股，已然快分不清腿和屁股的分割线了。黯然一笑，老娘以前也是魔鬼身材和天使面孔啊。谁他妈被生活和时间捅了一刀子变成如今这般屌样。

裤子换好了，瞬间觉得保暖了许多。看来穿裤子穿习惯了，人就变得轻松了许多。回头看了一眼柜子里的那条裙子，嗯，哪天再去换件颜色靓丽的，这条太素了。

老娘还是怕老和爱美啊。

虽然自己不屑于老，也不屑于外表的皮囊之美。余秀华说，当看得见人生葱郁的部分，人生就已经黄了半截，你我皆如此。

但是，毕竟春天来了。过几天，院子里就会有阳光从天空洒下来，落满整个阳台。小鸟清脆的叫声在树林间起伏，如同一首悦耳的曲子。风从指缝间穿过，一头撞在一棵桃树上又折回去。花鸟虫鱼，和风细雨，一切将在春天里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