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辉懒洋洋地躺在席梦思,抽着烟看电视。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享乐才是大事。生死存亡,功名富贵,都是过眼烟云。
大清早女人出去了,他知道她去干什么,但他毫不妒忌。三层小洋房,摩托车,都是她办厂挣的。
夫妻不过同林宿鸟,天明各分东西。但说真的,他还是有些感激自己的女人,她毕竟还当他是真丈夫,连日里算给他操了些心,虽然是白操心,白操心总还也是一点心。
有一晚夜深月明,女人竟像初恋时那样搂着他的脖子悲悲凄凄地哭了。他和她的初恋,纯真,本份得无可指责,那新婚之夜,双方都还保持着最宝贵的童贞,彼此无限甜蜜无限纯洁地互奉了。当时他们可真不羡慕比翼鸟,要嗟叹并蒂莲,笑枕上鸳鸯,嗔老树连理。
是哟,现在也不错的,他们可不妄自菲薄,相互轻慢,相互妒忌。
然而,张敏辉也厌倦了女人这几日超乎异常的恩爱,幸好女人外出了,大上海,花花世界……风流虽好,有时清净更难求!
他不常吸烟,他不想慢性自杀,他也不贪寿,可宁做个风流鬼,也不做愁肠活佛。
可喜的是,吃喝玩乐,七情六欲,都可引经据典找到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的借口,人类文明程度的高低的标志就在于人类怎样伪饰自己的放纵和欲望:如那些酒鬼跌跌撞撞,百无禁忌,闹闹嚷嚷地,招摇过市还大呼“吾乃酒中仙,天子不在眼”,却扯起“酒文化”大旗,世人也竟青眼有加。文明,文明,人的盔甲将会越来越厚。
张敏辉可不是基督教徒,他可不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什么忏悔。无悔无怨,虚无的,可怜的人生,在自己的欲海中,自封个大丈夫,与人何干!罪恶,即是对外用语。
他女人可真聪明,这一次使尽手段,想力挽狂澜,虽然收效甚微,却已不是她的失误了。
他想到她给他出的那个好主意,带上几万块,到广州去逗留他几个月,把白的,黑的,老的,少的,酸的,辣的,什么味的女人都玩个透,最后自己找个善终去处,要是还不够,就捎上几个,更做个风流鬼,在阴间也快活逍遥,让人妒嫉。
大千世界的一切总归要还原为物质,提前完成这种回归,张敏辉无所遗憾,就今天死去,张敏辉也自觉可瞑目,多可笑的逻辑,一个园丁会不爱护那些最美的鲜花,会把它无私地献给人家。张敏辉采撷的鲜花,最美最香最甜,一束束地,他自己也几乎糊涂,有多少?
张敏辉也觉得好笑,有几个女学生,刚上手时好像老大不愿,真从她身上啃下块肉似的,总是对他避之不及,叫他好不惶恐,可是后来嫁人了,竟偷偷地来找他,他拿着两百元,随便哪个夜晚,五六个女人的身上都可以任他趴。多妙,那以前的事,时光老人都已诠释得明明白白,校正得清清楚楚。
金巧楚又算什么,未成熟的美丽脸盘虽然有一种招人的风韵,可是他见得哪个不是如此,味儿虽然鲜,可是他常吃鲜的,他为她付出的代价可实在是太大了,一千块,虽然可以不在乎钱,却又惹恼琪萍这臭娘儿,还要搭上命。一回就五分钟,还没及回味呢,那细腰未曾轻搂,那酥胸也只粗抚,那红唇仅是乱点……
张敏辉自得地从床上一跳而起,环顾着家中超水平的摆设,这一切可都是她女人的收益,他女人出去三五天,至多七天半月,就抵上他一年的薪水。哟,身外之物!身外之物?多少人不是恃物傲人之辈?女人不也是“物”?……恃才傲物,傻蛋傻逻辑里的笨虚荣!
张敏辉走到窗前,楼前是一片金黄的稻田,直波接到那小山山脚,蓝天、白云告诉他生活的真诣,存在应该有自己的方式,他这一生真不白过,“活够了,好死了……”
张敏辉觉得自己又像一片云,无牵无挂,停就停,走就走,生死无意,潇洒得很,啊!
“用不着上吊、跳水、喝甲安磷……等着那一天”他犹以为意不足:“用不着去等那一天,它自己会来……”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很有些无聊了,在大衣柜翻出只小皮箱,往里塞了几叠钞票,找女人去也好,不找也好,且看等一会出行以后的兴致。
教书,是没心想了,自动离职也无所谓,况且有这荒谬的病假呢!
“开门见财?”张敏辉想,“势利小人津津乐道。”
他带上门出来,碰到了女儿上楼,就嘱她自己做饭吃,乖觉的女儿也不问他上哪儿,就避在一旁让他过去了,十岁了,真是个小丫头。
张敏辉在小镇上了车,向县城而去,县城虽然不大,总胜过小镇的繁华和热闹,而且要到远方去,也必须到县城坐火车或长途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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