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春暖花开，燕归来。

北方的冬实在长，万木萧瑟，不下雪的话，满目都是灰扑扑的。冬天的小城，能见到的鸟儿总是小小的麻雀，偶尔有几只拖着长尾的灰喜鹊掠过，便能让人盯好半天。北方冬天的天空很单调。

而现在，春回大地，很快又能见到剪刀尾的小精灵在蓝色的天幕下穿梭了。只是触目皆楼宇，不知道燕子们把巢筑在了哪里？

最早见到燕子的巢差不多是四十年前了。在马桥河姥姥家的房檐下，有不止一个燕子窝。

姥姥家的房子是俄式建筑，是勤劳善良的姥爷姥姥省吃俭用从俄国人手中买下来的。房檐窗檐前后门都用厚实的木板制成，还有讲究的造型和图案。前后屋檐都抻出一大块，真是燕子做窝的好地方。放暑假了，我们在院子里玩，三五不时地就从房檐的某个泥巢里伸出个小黑脑袋，也经常看见大燕子嗖地一下钻进了一处房檐。有时候，燕子还飞进屋子，贴着天棚急急地乱飞，大人小孩全放下手里的事，看一会儿燕子，但很快燕子就飞出去了，我们也跟着散开，大人接着干活，小孩子跑到院子里继续疯。

燕子是吉祥鸟，燕子窝不能捅，燕子蛋不能拿，燕子来家做窝，是好事。已经不记得姥姥当时是怎么告诉我们的了，但这个认识在我的脑袋里牢牢地生了根，至今都是我看待燕子的准则。喜欢燕子，是姥姥多少年前给我打下的老底儿。

长大了，在小城里工作生活，也能看见燕子，但是再也没有机缘和燕子密切地生活在一起。偶尔离开城市，在外面见到燕子的泥巢，总是欣喜不已。

有一年夏天，爱人单位几个同事带了各自的家人组了个小团去亿龙游乐园玩。回程有段路从一个村子穿过，我在路边的民房檐下忽然看见了燕子的巢，赶紧扒着车窗留意寻找，果然在又一家屋檐下也看到了燕子窝，还看到了几只在空中飞舞的燕子。满心喜悦，只是不好与人分享。

去年夏天，单位组织主题教育活动，中途在服务区休息。一下车，就看见了大群的燕子在空中翻飞，目测有上百只之多。我跟着一组飞燕，走到这个楼的侧面，二层楼的檐下，还有后面十几米外的一个旧楼屋檐，竟有那么多的燕子窝！难怪会有如此多的燕子翔集。那天，碧空如洗，阳光明亮，黑白交错的燕子在几十米的领域内上下翩飞，叫声响成一片，那个时候，感觉似乎整个世界就只有这些燕子了。我们悄悄地退出了它们的世界。

几年前，表弟结婚，我回姥姥的老房子去参加婚礼，老房子模样还在，只是换个塑窗，其余所有木质的地方都刷了蓝漆。听妈妈说，老房子已经空了好几年，只是六舅母家那边一个亲戚帮着照看一下。我在老房子大概没呆上半小时，急急忙忙给老房子子拍了照片，给门前的大树拍了照片，就追赶接亲队伍去了。老房子檐下还有没有燕子窝了，竟没顾上看。

表弟婚后回了省城，六舅和舅母在老房子住了一阵，表弟有孩子后就过去帮着带孩子了。

老房子又空下来。

没有主人住的老房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招来燕子，在檐下筑巢？院门里的那棵大杨树还是枝繁叶茂，大树冠也照旧给后院遮蔽出大片的阴凉。

姥爷去世三十多年了，不见姥姥已二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