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之后，何须醒酒？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翰《凉州词》

1.酒醒

妈的，昨晚好像喝多了。不是除夕吗？太阳为何如此火辣辣？窗帘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难道昨晚睡前没拉好？也不知道几点了？手机怎么也不在身边？

昨夜，两个人，干掉了两斤白酒。后面又不知喝了几瓶啤酒。都说酒不可以掺着喝的，容易醉。但是对于已经快喝醉的人来说，喝再多种类，喝再多量，又有何分别？

酒逢知己千杯少，从来没有如此过量过。跟姚子十多年没见了，一下子没挡住。这哥们如今长得真像小时候见过的他爹，大腹便便大背头。他说他爹前几年就没了，母亲受了刺激，没法照顾便送进了康复中心。

记得把他送下楼，上了出租车。后来，似乎好像自己进的电梯。楼道里不知谁堆的旧纸壳，绊了我一下。左腿还是右腿？为什么要堆那些东西？

进屋时，父母应当是早已睡下了。只记得我爹的鼾声还是那么响亮。隐约好像听到我妈问了一句。我应该是洗了洗脚，袜子也洗了，不出意外应该是挂在暖气片上了。冬天温度低，这样干得快。潜意识中，很多习惯似乎都没丢。难道是没喝醉吗？

翻过身，一不小心又睡着了。迷迷糊糊一直睡到下午，浑身不自在。家里还缺年货，怕我妈拎不动，她患病多年，身上没什么力气。勉强去了趟超市，忘了买了什么。只记得背包压得肩膀有些疼。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人们都去哪儿了？是不是和我一样，昨晚都喝醉了？

一直没吃东西，想吐却吐不出来，难受恶心不止。我爹说，你的这个小身体可不行，我年轻的时候比你强十倍，这点酒算什么？

我似乎没有理他，每次他唠叨的时候，我都不理他。

酒劲还在，我忍不住顶了他几句，好痛快。

世间所有父子，是不是都会相互敌视，平时隐而不发，酒后原形毕露？

2.醒酒

我说，妈，你帮我做一碗面片吃吧。我妈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任何事情都不埋怨。我妈的面片天下第一，好吃得让你欲罢不能。那是任何饭店里都找不到的美味。

醒酒的秘方很多。什么蜂蜜水、喝牛奶，还有喝浓茶。对我来说，最好使的还是一碗面汤、一碗面。最好是我妈做的面片。一碗面片胜过一切醒酒良药。有汤有面还有菜，细细咽下，暖心暖胃，无比舒坦。

我爹却说，除夕要吃长面。您老人家总是不解人意。您就不知道儿子还没分清今夕何夕、酒醒何处吗？你当年喝多的时候，是不是也好我妈这口面片？

我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打开了一罐黄河啤酒。都说，以酒解酒最是有效。全国各地去过很多地方。他们说，想要了解哪里，就去品尝那里的美食。我却习惯品尝当地啤酒。一方水土酿就一方美酒，喝的惯当地酒，便不会水土不服闹肚子。

以前喝多，第二日也会再喝啤酒透一透。次数多了，也总结出了一个“歪理”：醉酒之人伤胃伤肝，酒醒之初胃里满是酒精，消化一宿，胃便有了惰性。等酒化完之后，胃却还在不停运转，此时补充一点酒精，它才会放慢节奏，直到停止。

是不是很像孩子？你给他一个奶嘴，他却以为还在吃奶。

醒酒本就是个技术活，最笨的法子却最有效。

既然选择借酒消愁，就要保持最佳醉态。既然醉过，必然掌握若干醒酒技巧。久病成医，是不是也是相同道理？

3.约酒

手机响了，原来是落在了沙发上。还好电还没耗完。又是祝福短信。已是下午时光，喧闹的除夕夜马上就要到了吧。多久未曾回家过年了？也有十多年了吧？还好，宿酒未醒，否则又要感怀时光蹉跎。

墙上的“福”字好像贴歪了。难道没有我，你们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吗？这些年，你们过年都是怎么过的？唉，算了，原谅你们。岁数又大，还没文化，过年能准备成这样，也不错了。

手机叮叮咚咚又响了起来，一口气收到无数条拜年短信。不是有微信吗？发微信又不收钱。干嘛都攒在一个时间段发呢？你们就不能分开旅行，一个一个发吗？

最后一天了，是不是也该给大家拜年呢？可惜，酒还没醒，打字还出错。又不愿意转发，算了，先忍忍。十多年没回来，是不是该跟儿时玩伴痛饮一番？那时候我们不会喝酒，是不是因为没有烦恼？

忍不住在群里发了邀请：大年初二，好酒好肉，不服来战。然而，群里静悄悄的，似乎连刚才的祝福问候也躲了起来。你们都不喝酒吗？还是，都没有烦恼?

当你想喝酒时，竟无人应战。当你以为喝酒可以忘掉烦恼时，却又为了无人相伴而更加烦恼。喝与不喝，有何分别？

4.戒酒

我爹又开始看新闻了，声音开这么大，不怕邻居投诉吗？哦，忘了是刚装修的房子，隔壁还没住人。记得上次找到的一个大板凳好像被锁在里头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人？还以为，空着的房子会一直空着呢？

原来世界会变，不管你醉不醉酒，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也不管你的酒醒与不醒，该来的烦恼也总会来。既然躲不过，喝又有何用？不喝又何妨?不是说喝酒既伤身，又伤神吗？反正也没人陪你，不如戒酒。

摸了摸脸，胡子似乎很长了。忍不住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又会怎样？每时每刻，都有数不过来的美味出现，再被人糟践？也有无数满怀心事之人喝醉，然后醒来。再喝醉，再醒来。这些，又与我何干？

鼻子不舒服，找张纸擦一擦。没想到抽纸上居然也印着日期，而且精确到了05:04。你又不是王家卫，搞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起，罐头上也印了日期”之类的。那上面本来就该有日期的，你喝多了才胡思乱想吧？

算了，不如戒酒。七度空间好像是个品牌。家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六十多岁的人应该用不到吧？估计我的酒还没醒。等戒了酒，也许就想明白了。

外套上什么时候蹭的白灰？可能是昨晚楼道墙上的吧？还好，身上没有疼痛。下次可不敢了，万一神志不清撞伤了怎么办？还是戒酒吧。

每次戒酒，都需要一千个理由。每次破戒，却总是那么轻易。不想做的事，别人再怎么劝你，似乎都是徒劳。

5.醉酒

唉，我爹又出去抽烟了。这一下午，都抽了多少根了？年纪大了，就不能找点儿其他爱好吗？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抽烟伤身体，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酒能戒掉，为何这个烟，要抽一辈子呢？抽烟也能消愁吗？

一罐啤酒怎么这么少？才喝了几口就没了？捏扁易拉罐，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稳稳当当落进垃圾桶里。以前投篮怎么没这么准过?是不是因为没喝酒？好吧，再空几个易拉罐出来，好好练练投篮。

不知不觉，都得了十个2分了。似乎又有些醉意。外面的太阳是不是落山了，为何不再那么火辣辣？

朋友圈里这是谁发的帖子，怎么男人之间还会发生感情？可不可以不转这些奇葩段子？看来又该屏蔽一些人了。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不找男朋友，即使喝醉酒也不犯错误。

小时候的很多梦想，好像都没实现吧？养了一条狗，怕被我爹责怪，偷偷的拴在了楼下的某个角落，夜深人静才敢跑去喂她陪她。养了一缸热带鱼，一放学就陪着它们不忍离去，结果我爹两斧头砸个粉碎……爸爸，你只会做个严父吗？（另一篇文章）

如今有了自己的家，是该养个狗，还是要几条热带鱼？

明天是周末吗？一放假就日期错乱。我的钥匙哪里去了？昨晚开门不是还在用吗？支付宝怎么进不去？马上就要摇红包了啊。天要黑了吗？我似乎又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墙上挂着毛主席像，那是我爹的偶像。确切讲，是他的“神”。没有毛主席，我爹就不能从一个放羊娃摇身一变成为革命者，也不可能从山沟沟里来到城市。我忍不住想，毛主席是个伟人，他烦恼的时候，会不会也喝大？想起他的那句名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那么，他喝大的时候，外面下不下雨？

我爹把厨房的暖气关了，是因为怕热吗？他不知道暖气管道是通的吗？卧室的暖气也冰凉冰凉的。我说爹，你干点儿正事不好吗？不如，帮我把马桶冲了吧。等你七十大寿，该怎么办？（写给父亲的文章）

昨晚我好像喝多了。现在，我好像也喝多了。

为何开心的时候会喝醉，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喝醉？为何酒醒的时候痛苦，醒酒的时候也痛苦？既然如此，酒醒之后，何须醒酒？

初作于马年除夕，酒醒后发于朋友圈。今日重新修改，然母已逝，父不合，不知所以。戒酒多日，已无恋。若相约，必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