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北方一个资源枯竭型小城市,那里的人以“实在”著称,当然我也是,只是在文章里要讲述的年龄段又多了一分虚荣。我的父母工资不高,我婚礼上感谢父母时说他们以蚂蚁的力量养育了一头才知道感恩的大象,这个比喻不是很夸张。今天,我有了父母眼里体面的生活,回首那段在虚荣的世界里苦苦挣扎的岁月,才咂过味儿来,原来阶层早就存在了。
在我们那个小城市,2005年,对于高中生来说,最拉风的牌子是李宁,是的,我们那当时没有耐克阿迪。高考结束了,没考好也没考砸,临上学前爸妈带我去李宁买了一身我觉得够贵的衣服,心想,我一定要时髦的开学。那天,我特意拽拽衣角才踏入新生报到的体育场,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我没看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一件件阿迪耐克还有那么多叫不上名字的品牌在我眼前走来晃去,天呐,我曾经以为时髦的衣服此时显得那么土气,天呐,那个女生才十几岁就化妆,天呐,那个男生自己开车来报道...一时间我目眩神迷,恨不得赶紧换下这一身李宁,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我家真的很穷。
很快,我见到了我的五个室友,我要讲的是住在我下铺的女孩,本地土著,家境殷实,圆滑老练,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在初次相见的几分钟就把她自己划分在了高一层的阶层里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开学的一条连衣裙两千多块,比我妈妈一个月工资还高。她的运动鞋都是耐克,穿脏了从来不刷,直接扔掉。我暗暗羡慕那些名牌加身的同学,于是偷偷攒一些零花钱,一定要给自己买一双耐克。
我和她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我买了第一双耐克——那天我去折扣工厂买了全场最便宜的耐克鞋,290块,我永远也忘不了。虽然我还是觉得太贵了,但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抱着鞋盒,我是那样的充满希望和愉悦。回到寝室,我换上新鞋照镜子,感觉脚是那样的舒适,步伐是那样的轻盈,这时她推门进来一眼就瞄见了我的新鞋,她说了一段让我记忆犹新的话:我去新东方学英语时我妈给我一万块,我揣着钱去逛燕莎,发现里面牌子老多了,咱根本不认识,那阿迪耐克根本就不算牌子,那耐克还勉强算个牌儿,阿迪根本什么都不是。前半句是说我消费不起,后半句是圆滑一下,明褒暗贬。当我今天根本不会去购买阿迪耐克就像那时不会再买李宁一样,感觉原来的我是那样的傻,以为我和她的区别只是一双鞋。后来我陆陆续续又买过几次与我父母的收入水平不相符的衣物,每次她看见都会把她跟我相似的物件扔掉,嘴上还要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应该是觉得我们两个来自不同收入水平的家庭,来自于两个阶层,物件就是阶层的通行证,她觉得我超出自身承受能力的购物“侵犯”了她的领地,于是从阿迪耐克一路换到LVDior,我终于追不上了。
后来,毕业了,工作了,成家了,我逐渐也有了积蓄,也买得起上万的包包,我发现物欲被满足的快乐太过短暂,我在书里面找到了更持久的快乐,书让我站得比以前高了一些。某天我突然回忆起这段往事,听说那个有阶层优越感的女同学去了美国,而我凭着一己之力有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正在为由富余奔向富裕而努力。我不再盲目的追逐无穷无尽的物欲,我不再为囊中羞涩而自惭形秽,我可以穿下至五十的地摊货也可以穿上至五千的潮牌,我想明白了我和她的区别是原生家庭的物质条件以及这条件造就的眼界,阶层这个人为的藩篱你心里有它就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事情都阻碍不了灵魂的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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