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把计算机学院放在网络安全前面吧。”我笑着跟母亲说,她点点头,操纵着手中的鼠标,“我尊重你的意愿。”“之后也不改了。”“这么坚定啊,那好吧。”母亲也笑了。我回到房间,笑意渐渐减却,直到面色变得冷清,不安感一点点侵袭了我,也许此时,我已篡改了人生的轨道。一只灰色的蝶在窗的另一边徘徊良久,一场风暴在少年的内心不住激荡。
距离仪式,已有三年。
在网络上,我看到了空荡荡灰蒙蒙的工厂,大捆大捆的伪钞,一个为了生计铤而走险的人,还有他那些厌世的话语,当时读初三的我不理解更不支持。
我试图通过所有已知的网络渠道去举报他。漫无边际的等待后,回响是那人无休无止的叫嚣,是法律对他无可奈何的猖狂。
侵删求助公安局是我最后的选择。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仗义执言,警察和亲朋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我的吧!
周日的清晨,我独自在家。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我细心整理好衬衫上每一个皱褶,心中忽然变得十分敞亮。初春的小城安安静静,但我没有心情欣赏什么风景,拐过熟悉的街角,我离那派出所愈来愈近。
这时,他们恰巧挡在我面前。至亲好友搭上我的肩膀,她嘟囔着,“你别去,这些人背后都是有团伙的,而且还在网上运作,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万一他们报复你可怎么办。”那可真是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
母亲在一旁面露忧色,“这种事情你管他干什么,这是你能管的吗,快去干你该干的事。”父亲也时不时望我一眼,却不做声。
我侧身挤过他们出自善心的拦截,整了整衣服,拭去了鬓间的汗水。仪式,就要开始了。正义的旗帜已然在我手中紧握,无声的灵歌从四面八方涌来。
派出所的铁门紧闭着,我向那两个中年的警员尽可能清楚地说明报案的缘由。“是游戏币吗?”“不,就是人民币。”他们相视片刻,“那你进去吧。”看到他们淡漠的眼神,我猛地尝到了一丝失落。
在梦里我曾无数次来过这里。我常看法治节目,默默仰慕那些在一线工作的刑警,但体弱多病的我不敢奢求进入这个光荣的队伍,只是偶尔幻想自己成为了网络警察,也可以每日伸张正义,办案缉凶。
走进这栋蓝白相间的建筑物,没看见任何指引,我漫游到办公区域,向碰见的一位男性办公人员做了第二次解释。“像这种事情你应该去市里,找管经济类犯罪的公安局。”他不耐烦的回答着,转头就关上门,夹带的风掀起阵阵凉意。
我试着去想象“那边”的场景。同样陌生的地点,冷漠的警员在我周围若隐若现。我不听信他这番鬼话,怀着些许失落,我离终点是近还是远呢。
我不厌其烦的解释,这是第三次了,解释我没有受到任何诈骗,那更不是游戏币。两个男性警员正怀着疑惑打量我,身旁的女警按部就班的进行登记。“会给你打电话的。”也许。我的目光在他们冷漠的面庞上扫过,杀死了我对这里最后一点留恋。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少年的心为这通电话悬了三年。不过,在少年合上志愿书的那一刻,倒计时已经结束了,而那通电话从未响起,少年的心重重地跌落了。风暴夹杂着海水呼啸而来,彻底卷走了生机勃勃,却仍是幼芽的梦想。蓝天和白云的颜色在剧烈摇晃中剥落,灰色的积雨云占领天空,嫩绿的芽被狂风折断,少年的心只剩下荒芜与单调。
侵删那么,正义的仪式就这样宣告结束了。原来起点和终点间只有十分钟。
……
从派出所走出,初春的小城依然保持着她十分钟前的模样,垂柳没有因为我的仪式而更加茂盛,炎阳没有因为我的奔波而变得温和,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少年的努力而愈加美好,反而让更多的人平添了疑惑和担忧,别说受到褒扬,也许,我更应该道歉。
原来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一道灰墙,我歇斯底里的叫喊不会产生哪怕一分贝的回响,它安静得像在讥笑我的徒劳。我持着正义的大纛,摆出凛然的阵势,最后发现自己不过是场闹剧中最可笑的那个。
少年仍然相信正义会被伸张,可这与他几乎无关。我想,从那天起,他会少做易碎的梦,用不再清澈的眼眸打量浮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强烈的无力感吞噬,也许会比之前那个单纯的他更加开心。
可少年依旧怀念那个正义的仪式,在梦里,那通电话在第二天就惊醒了少年,那个嚣张的人坠入了法网,垂柳变得葱茏,炎阳渐渐退却,睡得甘甜的少年忽然笑出了声。
日子像是道灰墙,骂它也没有回响 ——李宗盛 (莫文蔚《十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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