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艰难,越挣扎。
活下去,是最真切的呐喊。
活
也就是在我行将毕业的时候,新媒体萌芽开始滋生,大有抢走传统媒体全部生存养分的势头。最先出现衰败苗头的是纸媒,高昂的印刷成本始终是逃不过的死穴,在媒介形态向着“更迅捷、更多元、更娱乐”趋势发展的冲击下,一批批报社轰然倒下,一批批杂志社在生死边缘挣扎,一批批媒体人被推至失业悬崖。
《元生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于纸媒式微的洪流中不停试探着,无数次折腾,只为了“活下去”这个单纯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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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主编总是说,我们公司主营杂志,副业是搬家。才一年多的光景,我们居然前后换了五个办公地点。
2013年3月,公司在二环边黄土坡的写字楼中,租用一间一百多平米的办公室,我就在这里开始职业生涯的起步,成为了穿梭在都市楼宇中的小白领。大概只安稳度过一个半月吧,就得知要搬家的消息。白主编带着我们收拾办公用品,打包成箱,方便运输和整理,还将大批辛苦搜集来的老旧杂志当废品处理,卖得百余元,化作聚餐基金挥霍一空。
我们正式搬进市中心的写字楼,虽说办公空间依然不大,但总归在核心地段办公,有一种将要迈向大公司的优越感。在收拾新办公室的时候,我试图将那些贴在电脑上的姓名标签撕下,白主编却告诉我不必这么做,说下次搬家还用得上。
没想到他一语成谶,这只是漂泊的起点。
大约在秋天,我们从市中心又搬回了黄土坡。杂志投资人尚老板的地产项目售楼处建成,原先的临时展厅就暂时废弃。为了省下不菲的房租,我们搬去展厅办公。约500平米的双层空间全都被杂志社私享,敞亮舒适的落地窗,崭新的办公家具,还有专属的下午茶休息区,这是我们办公环境最舒适的一段时期。特别是展厅内的花花草草长得茂盛,绿意盎然,倒是非常符合“元生活”这几个字的气息。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正式搬去黄土坡居住。说来也巧,作为一个来自黄土高坡的西北汉子,我在春城依然居于黄土之上,一土到底。
年底,杂志社和“东橘广告”合作,共同承接航空杂志的编辑工作。为了方便交流沟通,我们不得不进行第三次搬家,入赘东橘的办公室中,权当是上门女婿,和他们一同工作。不过这一次搬家倒不远,大约只有五百米的距离,连搬运车的费用都省了。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搬家太频繁,有关部门还走访过我们,提醒公司频繁更换注册地址的风险,还暗示说我们是皮包公司。可现在回想起来,如此频繁的搬家绝非本意,若是能财源滚滚、稳定发展,也不至于走上兼职搬家公司的道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和“东橘”的合作也仅持续了四个月,我们便一拍两散,分道扬镳。那是杂志社最低潮的时期,白主编、老美编相继离开,杂志停摆,未来不明。我们搬进了南亚附近两室两厅的一间住宅楼,里面有阳台,可以自己做饭,还有独立卫生间,可以洗澡洗衣,这感觉像是瞬间陷入了家庭作坊的生产模式中。
我在这第五个办公地点工作一个月后,便离开了杂志社,离开了昆明。
2
和东橘合作的那段时间,第一次被卷入复杂的工作环境中。
一间并不算太宽敞的办公室,被一分为二,大家泾渭分明、互不侵犯。虽说是标榜“合作共赢”,但两家公司的员工都还是互有提防,说起话来都要格外小心,哪些话可以大声说,哪些话要私下里说都要再三思量。办公室中像是隔了一面厚实的空气墙,把人心也都隔开很远。
这本航空杂志,我们主要负责内容编辑,东橘主要负责商务合作,两家公司要根据各自经营的广告业务来分配利益及均摊成本。可凡是牵扯利益层面的事情,必定会有小嫌隙产生,就如杂志板块怎么分工,广告收益怎么分成,哪块业务归谁家管,甚至工资谁来发,上班时间是否统一等,都是矛盾导火索,只要摩擦出火花,必定要炸得粉身碎骨。
其实在提出合作的开始,白主编和马总极力反对这件事情,提出要谈妥一切后再合作。可生存的压力逼着社长大人必须快速作出博一把的决定,哪怕最终证明这条路是错,也不能错过这一丝可能。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没有太多沉淀的恋爱。两家公司一见钟情、牵手接吻,看似阳光灿烂、未来美好,却根本承受不起现实的考验,三两利益即可让两人反目成仇。虽说最后也算是体面说分手,但还是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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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庆幸没有过多掺乎进两家公司的矛盾中,这是因为我一直在负责《新区》杂志的工作,游离在杂志正刊工作边缘外,相对独立一些。
我非常享受《新区》杂志的编辑工作。每每向几所高校的学生征稿时,他们都会尊称我“于老师”,当时我也才23岁啊,这个称呼让我颇有些膨胀。更别提当我的名字出现在杂志扉页的编委名单中时,让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份用以糊口的工作,更感到了责任感与使命感。
最开心的是,每期采访稿在《新区》上发表后,我居然还能领到一笔额外的稿费。这让我更加坚信自己文字的价值,也让我明白“版权”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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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主编和马总经常提到版权的事情。
做杂志,无非就是图片与文字的拼合。对于《元生活》来说,由于采编人数的制约,以纯原创内容凑满每期杂志几乎不可能。我们只好靠着网络资源的编辑整合,以及白主编翻译一些外媒文章来凑齐版面,这就存在侵权风险。
同时,图片几乎都是要版权的。如果不使用付费图库中的图片,就只好在网络上猎取一些免费图集来使用,甚至有时候还要跳墙找图,这又增加了杂志运营的风险。
最可恨的是,就算过了文字和图片这两关,连排版用的软件、所使用的字体都是需要付费的,就因为使用过一次未经授权的某字体,我们还收到了律师函,要求赔偿。
和那些装备齐全的正规军相比,我们像极了民兵联队,可我们的确无法支付那些高昂的版权费,只得苟活。且不说,我们并不能搞定一个专属的刊号,来实现杂志在市面上流通。
社长大人在《创库》那一期的卷首语写道:“《元生活》杂志创刊号的卷首语是‘海上升明月’,主要描述青年创业者积极向上的诗意的心态。时至今日,3年过去了,同道为朋,朋友们大部分已经离去,甚至其他几家杂志社已经停刊。当然,仍然不停的有新刊被创造出来,只是,没有几本看得下去,也没有几本生存得下来。路越走越迷茫,而我越来越不敢说出来。”
在杂志何去何从的问题上,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有些束手无策。
5
白主编和马总相继离开后,杂志社仿佛被抽离了肋骨般疼痛。我没有坚持下去的毅力,甚至从事媒体行业的初心也已开始产生动摇,便决定离开。
其实在后来一段时间内,《元生活》依然存活着,只是我很少再听闻到它的消息。时隔6年,或许也已湮灭在时光的印记中,消失不再。我和桑哥、谢萝卜还时常会讨论起那时候的故事,也会打探着白主编、马总、晓喆的状况。2016年的时候,我和社长大人见过一面,那时候她告诉我,要坚持初心,做想做的事情,就算失败也无悔。
就如《元生活》的过往,我们也曾怀揣着最真挚的梦想,也在现实面前输得一塌糊涂。就像《活着》中的那句话:“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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