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无旁骛，唯有暴富

老狗的故事。

在某个时候，我有一个死党，我们都叫他老狗，老狗的特征是走到哪都能跟路边的狗打成一片。老狗有一个梦想，就是暴富。

1.

我们当时学一首儿歌：人有两个宝，双手和大脑。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老狗当时就很豪爽的性格，儿歌刚学完，老狗就举手，说：“报告老师，我一定会靠自己的双手和大脑实现我暴富的梦想！”那时正开家长会，大家都纷纷向老狗他娘恭喜说以后发财了千万别忘了我们。

后来大家的书上都有了一个鲜红的“背”字，只有老狗的没有，所以老狗早读课的时候就一直捧着书站在教室后面倚在墙上密谋自己的暴富计划。

老狗有一个习惯，就是无论在上课还是上厕所还是什么时候，说话没几句就会气宇轩昂的宣读自己的暴富梦想，某些时候不耐烦了，引得众伙伴一阵爆锤。

老狗倒也不以为意，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理理散乱起飞的头发，优雅的转身，对一旁路过的女孩温婉一笑，直抛媚眼，眨巴着眼睛说：“小妹妹，我一定会暴富的！”

吓得小女孩哇哇大哭，跑去报告老师说老狗发神经耍流氓。

后来，老狗真的暴富了。那天，老狗叼着烟，走路昂着头，双臂摆动幅度巨大，是时正值初寒，老狗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满是毛的那种披风，头发搞得锃亮顺滑，颇有点电影赌神里的派头。

后来要不是在厕所看到老狗用水在撸头发，真以为老狗去焗了个头。

至于老狗暴富的原因，当时流传着很多说法。一种说法是老狗的爹出了车祸，获得了一笔赔偿，老狗过上了暴富的生活；一种说法是老狗家拆迁，老家平房不住了，分房了，住楼房了......

我看见老狗叼着烟，大摇大摆，无限威风，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然后跑到厕所用水撸头发。

2.

老狗去上海的时候我去送他，我掏出包里的一卷卫生纸递给老狗。

我握着老狗的手说：“老狗，这次一别不知日后何时才能相见。兄弟没啥送你的，这一卷卫生纸你一定用得着。希望你早日实现你的梦想！”

老狗感激涕零，要不是我硬是抽开被他捏麻了的手，我估计我多半是废了。

老狗上车的时候，打开车窗，冲着我大喊：“我一定会暴富的，到时候咱就不用卫生纸了！”

路人纷纷看过来，我满脸黑线，连连摆手：“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那时候镇子上的路都还没修好，到处坑坑洼洼，正值梅雨季节，都是积水。

我们从这些坑坑洼洼里看到我们那时的影子，清晰透明，单纯美好，再路过一辆车子，溅起一身的泥巴，在以后的日子里浑浊了我们当初的样子。

我望着大巴离去的方向，祝福老狗！

摹地竟有些羡慕起老狗，逃离现在的生存环境，去异地寻求新的生存的机会，敢于冲破安逸的现状，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哪怕那个梦想再不切实际，再荒唐，再多的白眼，也愿意去试试。

老狗去了，但是大部分人没有，包括我，包括你。

老狗游荡在上海，住30一晚的宾馆，做过服务员，做过洗碗工，做过打扫卫生的，要不是老狗长得不咋地，老狗估计会混迹在街头找点私活做做，说不定遇上口味重的富婆，他真能实现自己暴富的梦想，然后衣锦还乡。

再后来老狗的生活趋于稳定，住得起合租房了。

有段日子，老狗突然变得稀奇古怪，比如对着电视屏幕傻笑，刷牙的时候唱歌，厕所里一蹲就是半个多钟头，发呆发着突然乱扯头发，然后再极有耐心的对着镜子把头发理好，看几秒满意的点点头。

半夜的时候起床看上海的夜景，想上厕所愣是拿起了杯子，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手中的杯子又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呆原地想半天，终于恍然大悟，然后抱着杯子去倒水喝去了，后半夜又急匆匆爬起来直冲厕所，灯也不开，冲进厨房尿了一地。

这种迹象显示，老狗的初恋来临了。

因为以前在乡下小地方，所以恋爱不方便。因为在乡下那种小地方，老狗是不能随便去喜欢一个人的，一旦喜欢，大家都有意思，保证这辈子就只能娶这么一个了。农村和城市就这么个区别。

我曾经暗自思量，老狗之所以喜欢上海，是不是因为在上海可以谈一个吹一个，也不会有老大娘老大爷追杀到门上说：我闺女已经跟你约过会了，你必须娶了她。结果老狗在上海许久依然唱着单身情歌。

这次老狗看上的姑娘是个初一的学生，我听说的时候吓一跳，一口老血没喷一地，心想：好你个老狗，老牛吃嫩草。老狗给我看那女孩照片，只一个背影，清纯可人。于是又吓一跳，心想：好你个小姑娘，小妞吃老草。

我问老狗为什么是背面的照片，老狗说是偷拍的。

然后我问他们的关系，老狗说正打算最近跟她说话。

没想到，这年头还真有柏拉图式的爱情。

老狗每天蹲点摸清了小姑娘上学放学的时间，一到时间，撒欢儿地奔过去假装路过。

我很严肃的对老狗说，你现在还没有跟她说话，已经这样了，你要是跟她说话了，你岂不是就疯了。

后来想想，正是因为老狗还没有跟她说过话，所以才会这么兴奋。

小姑娘喜欢听歌，每次都带着耳机，直到有一次过马路的时候差点没撞死，就再也不戴耳机过马路了。

这是老狗观察后的结论，是个人才。

老狗说自己一定要尽快暴富，开豪车接送她，要不然他不放心。老狗的愿望实现了一半，小姑娘确实后来上了一辆豪车，不过老狗还没暴富。

老狗那天在厕所蹲了很久，门开的时候是爬出来的。

大家都劝他为了一个女的不至于，老狗白眼一翻，愤愤的说：“妈的，老子蹲太久了，腿麻了走不动道了！”

3.

这两年，我毕业了之后突然想起老狗，发现已经很久没有老狗的消息了。找他，问他死没死，这家伙默不作声，叹了口气。我顿觉不妙，心想老狗是不是得了绝症了不久人世了，赶紧跟老板请假连夜去了趟上海。

见到老狗的时候，老狗瘦了得有十来斤的样子，憔悴许多。酒过三巡，老狗说：“我结婚了。”我一愣，说：“那你把我给你带的那几包纸还给我。”

老狗不说话，自顾自喝酒，喝着喝着，杵着酒瓶子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老狗结婚了，娶了一个在理发店给人洗头发的女子。老狗去洗头发时邂逅这位女子，可能当时琼瑶剧看的多了，受了启发，没过几天就将此女子娶回家。这是他认为他做的最牛逼的一件事。谁料结婚不到一个月，除了艾滋病老狗基本什么样的性病都得过了，可谓对各类疾病是大开眼界。

这个女人对除了上床之外的所有事情一概不予理会。有几次房事之后不小心没改掉以前的习惯，老狗起身去洗手间，只听那女人条件反射地大叫：哎！别跑！还没给钱呢！

说起来，其实这不是最大的不幸，最大的不幸是老狗娶了此女之后还是得自己洗头。

老狗杵着酒瓶爬起来，醒了把鼻涕，严肃的说：“兄弟，你放心，我老狗一定会暴富的！”

说完就“哇”一下吐了，倒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老狗，再见的时候是在老狗的葬礼上。

老狗后来鼓捣电脑，自学编程，小有所成，去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了一个码农。工资不高，算是稳定。

老狗死的时候趴在电脑上，还有没敲完的代码。老狗是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猝死的，听说连加班工资都没给。

老狗死之后他老婆用老狗攒下的积蓄开了家洗头店继续给人洗头。

老狗一辈子，心里就八个字：心无旁骛，唯有暴富。

---

编辑|就这样的这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