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

　　晚上看了个叫“回到中世纪”的电影，片子拍得像是商业广告，我们都觉得没什么意思。跟媳妇回到家，简单吃了两份意面，我们决定去小区外面那条小路上散散步，因为这是我们两口子日常的安排，所以我们都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媳妇，你还想辞职么”踢走了一颗石子，我问道。

“看吧，老板最近似乎想给我升”媳妇似乎有点惆怅。

“去年就说要给你升了，等你生完了也没升不是？”我为自己发现的双关语感到一丝得意。这时我们俩走在路的右侧，而我媳妇在我的右侧，她身边是一望无际的荒地，最近已经零星看到一些建筑材料，大概不久也要变成住宅楼了。

“可不是嘛，谁知道老李什么意思，不过上次是因为上面派人下来了，这次可能不同吧”媳妇若有所失的说着。

“要不干脆就辞掉吧，以你的能力到哪不行，或者你就呆家做全职太太”我并没有说帮爸妈带孩子之类的话，我知道我自己底气不足。

媳妇没有回应我，顺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夜色下我却清楚地看见她仅有的几根白头发跳跃着，顿时鼻子有点酸。我搂住了她。

“相信我，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坚定地像是对自己说着。媳妇还是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媳妇望了我左边一下，说“我去上个厕所”我这才发现路的左侧真的有个公共厕所，我以前怎么不记得，但我看媳妇已经走了过去，没有多想，我赶紧跟了过去，边说着“我在外面给你放风，媳妇！”这时她已经走进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老旧的厕所，路上空无一人，我突然的大声显得有些可笑和阴森。

过了一会儿，我见媳妇没有出来，就喊了一句，没有人回答。我想也许媳妇还在想她的心事吧，毕竟她这些年在这个单位呆得很不顺心，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一个不上不下的岗位，别说实现个人价值，就连对等的回报都没有保障。可就因为我在读研究生，媳妇大多时候只能硬撑着，我替她难受，也替自己伤感。想到这里我甚至有点难以启齿地开始想她了。我冲这个突兀的小平房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应，正从我面前一个老人骑车路过，他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想起上星期的周末我们也是这个时间来这条路上散步，聊的几乎是同样的话题，那天晚上我做了海鲜砂锅粥，因为盐放多了些，路上媳妇一直叫渴，后来我们去了不远处的星辰咖啡馆，媳妇喝了一杯芒果汁，我当时惊奇于咖啡馆竟然会有这种东西，而我自己喝了一大杯柠檬茶。

正如你想到的，往回走时我有些尿急，因为已经离开咖啡馆一会儿了，我开始抱怨尿的不合时宜，媳妇当时打趣地说道“你现在只是不合时宜，以后还会随时随地呢。”一路上我都加紧往家赶，所以当冲进家门，撞进厕所，面对久违的马桶时，我别提多放松了，那感觉就好像半辈子没尿过尿一样。

所以你肯定能想到，从咖啡馆回家的路上我们走得是马路的右侧，就是我现在站的这边，如果这里有一间公共厕所，我当时没有理由不第一时间发现。

恐惧感充满了我的身体。

我又大声喊了媳妇几声，后面又喊了她的名字。诚如你想到的，没有一丝回应，甚至在我孤独的喊叫中整个世界都静谧而诡异。

既然半天不见人影，女厕除了我媳妇肯定不会有别人，我应该直接进去啊，我一边咒骂着自己的迟钝，一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但并没有我想象的明亮，我借着微弱的光线走进了女厕所。

女厕所没有小便池，完全是我没见过的格局，但这个厕所过于简陋，甚至没有隔断，一目了然，没有我熟悉的那个身影！我有些头晕目眩，反倒是厕所难闻的臭气使我保持最后一点气力。

报警！事到如今我想不到有什么更稳妥的办法，就在我拿起手机的一刹那，它无法挽回的熄灭了，手电筒开得时间太长？那么我究竟进到厕所多长时间了？没有多想，我向外走去。

路上甚至比来的时候更冷清和荒芜，我没有看到一个人和一个亮着灯的建筑物，越确定这点，我走得越快了，最后我跑了起来。

还好，不一会儿我终于到了小区，竟然也是漆黑一片！这是几点钟？我不知道。我借着月光向家走去，到了楼下向上一看，家里亮着灯，出门时没有关么？这个独自亮着的屋子仿佛预示着希望，又像暗示着危险。

我忘了我是怎么走到家的，没有灯，电梯停了，我是走上22层的，到家门口时已经精疲力尽。我这才发现钥匙在我媳妇那。我有些绝望地蹲了下去，作为一个30多岁的男人，这一刻，我想哭。

门却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开了，先是一条缝，然后豁然打开，我最熟悉的那个女人就站在我的面前，因为她站在光明中，她像一个女神一样明媚而崇高，我顾不得问任何细节，我扑倒在她的腿上，放声痛哭。马上，就有水流砸到我的背上，脸上，我知道，这是我媳妇的眼泪，我哭得更厉害了。

“老陈，醒醒，醒醒啊你”媳妇大声地喊着，仍然有无数的泪水砸向我，我朦朦胧胧看到，我媳妇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而我媳妇正拿着莲蓬头冲我浇水，怎么回事？

后来我擦干了自己，坐在了自家的沙发上。我记得媳妇还在骂我“你怎么搞得，冲回家就进厕所，一句话不说，半天不出来，还反锁了门，我只好找物业开了门，就看见你趴在马桶上，神经了啊？！”

媳妇还在唠叨，我看着餐桌上的半锅砂锅粥，那里面的虾仁看起来干瘪而没有生气，我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我说“媳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