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字文武,乃近门一堂兄,具体年龄我不太清楚,但比我要大个十四五岁的样子。兄弟三人,排行老大,自号曰:陵南大圣,二弟:陵南二圣,以此类推。
最初对他有印象,大约是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吧,应该是过年前,他从外地打工回来,自己村里初中生总是望他家里跑去玩,我偶尔也跟着去过一两次。他那时吸引这些小、初中生,大概是因为他从外地带回来的某些稀奇玩意儿吧!把有些自己不用的,或者坏了的送给其他人,我现在还有印象的是,他把一个打不着火的翻盖打火机给了一个人,当时自己也特别希望有一个那样的打火机,印象里家里有一个装煤油的火机,不过已经锈迹斑斑,早已坏掉的,后来就去爷爷家找寻,我不敢开口要,只能默默观察,有是肯定有的,但最终也不属于我,我就是那种只想,不敢行动的人,扯远了。他抽烟,所以初中那些抽烟的“坏学生”,就自然的去找他,说不定他有从外地带来的好烟,他们平时没事一起打牌消遣寒冷的冬夜,迎接新年。
因为是近门吧,两家总少不了走动,有一次跟着大人去他父母家,很多大人一起唠家常,我有一个同龄发小叫“凤梧”,也跟着家里大人去了,凤梧家大人说,“按辈分,斌还得喊凤梧一声“大”(即叔叔)”。那次聚会我就对这个印象深刻。后来有一次和凤梧在斌的房屋和斌父母院子中间的过道儿(=胡同=巷=弄堂)后面玩耍,提起斌还得喊凤梧一声“大”,我说斌按辈分也不知道叫我什么呢?凤梧可能照顾我的感受,或者更多的是出于胆怯,说:可能应该也喊你“大”。好吧,这样我们不仅是哥们儿,又成兄弟了。
有一次凤梧、我、凤梧的爸爸、我父母在斌的家里喷点儿(=聊天=唠嗑儿),我也不知道一群大人怎么跑到一个大小伙子家串门,凤梧的爸爸抽烟还能理解,其他人还想不通。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说到名字上,文武就说:凤梧这个名字好,凤栖于梧嘛!然后省略587个字,虽然当时不懂什么风啊梧啊,但听着很厉害的样子。我后面还等着他夸我的名字呢!然后就没然后了,为此我郁闷了好久,看文武不顺眼,为什么不夸我的名字?看凤梧不爽,为什么你的名字好,我的没提就是不好或者一般咯,看父母不顺眼,为什么不给我起一个有文化的名字?自己也感觉好没面子。后来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我自卑,感觉名字好无聊,但别人并不奇怪我的名字,我对此感到很奇怪,至今不知道跟斌没夸我的名字有没有关系。
斌的院子在斌父母院子的南边,三间瓦房没有院墙,在屋子西边有一个过道可以方便去后边父母家,屋子东边是露天厕所-茅子(茅房儿)。后来东一点西一点的听说,斌十五六岁就和父母分家了,据说还吵架了(肯定吵架,没结婚十五六岁就和父母分家),斌的父母是从外地改嫁过来的,斌是母亲带来的孩子,分家这件事肯定和这个有关系。
斌很早就辍学了,虽然在当时并不算太早,据说他成绩挺好的,但被学校开除了,据说是因为抽烟,被开除后就出去打工了,一般过年之前才回来。在我很小的时候,见到斌的大拇指指甲就是又扁又平又黄,有的还是中间凹下去的,原因不知为什么,但颜色肯定是被烟熏的。十多年钱他一天就要抽两包老黄皮(黄盒许昌烟),有一次挺妈妈说斌抽烟真厉害,还不抽便宜的。当时一盒两块,那时一个月工资估计三百左右,我父亲不抽烟,家里来客人了也就买一个一块五的名字叫雪城的烟。斌打开烟盒有一个特点,就是总从烟盒下边打开,我对此不解很多年,我当时还总爱捡他丢掉的烟盒拆开叠起来,验算什么用的吧?忘记了,估计也基本不用。因为这个原因,我上高中时斌的母亲去新疆打工回来,给我了一沓很厚、干净、整洁、并且用针线穿好的挂面纸让我学习用,那是她下班去食堂吃饭捡的,留的都是干净的,现在想想挺感动的,我当年捡斌的烟盒,有的烟盒上还有脏东西,甚至他吐的痰,斌的母亲为我准备这些挂面包装纸肯定也很不容易。前年有次和凤梧聊天,提到这个问题,凤梧说:大概是嫌弃用手拿过过滤嘴的烟脏吧!感觉有些道理,毕竟像斌的作风。
我哥哥比我大七岁,虽然和斌不同龄,也不是“坏学生”,因为家庭的关系,也经常去找斌玩,我比较小,家里穷没有电视,就跟着哥哥乱跑,有时就去了斌家里,斌的三间瓦房一个整间,并没有分开,过去我们那里都是这样连着三间,最多中间用两块大布隔成三间,这块布叫“格挡”,费心的人用秫秫(高粱)秆,家里条件好的用木头。斌最开始把床放在屋子最东边的一间,后来搬到最西的一间的北边,这一间靠窗的位置有一个他三弟给他砌的煤球炉子,在我眼里跟国外的壁炉一样。
斌后来回家次数多了,准确的讲因为走动的多了,注意他是否在家就多了。哥哥经常去找斌玩,或者去那里看书,听听斌讲讲外边的故事,或者说吹吹牛。斌至少有三个纸箱的书吧,有的甚至放在木箱里。有一年夏天我柔夕(傍晚)去他家,应该是喊我哥回家吃饭,走在院子外边见门掩着,里边有灯光,我拍门,见斌光着身子拿着手巾给我开门,他在房子中间摆了个大盆冲澡呢,我就把正在看小说的哥哥喊回去吃饭了。回家说起这事儿,妈妈就说,瞎干净,把屋里弄的潮叽叽的(我后来想想也纳闷儿,为什么不在厕所冲澡,仔细一想,斌家没院墙,但在屋里为什么不在最东一间冲呢?对呀!为什么呢?现在给自己了一个理由,虽然斌不种地,但是父母帮他种,他东间有一个麦囤,用来放自己的粮食和父母的,对,就是这样),还不让哥哥看小说。那时也没什么可以消遣时光的,尤其我们家,我父亲甚至也会向斌借几本书回家看,应该是贾平凹的书,偶然记得母亲说过贾平凹的书都是黄色小说,我这么大就看过贾平凹的几篇文章,短篇的,感觉有的也可以。后来去斌家玩,斌的确拿出过很多不穿衣服的外国画的书,我当时小,有字的也看不懂,只能翻这种没字的,现在看来是艺术的,当时感觉没意思,有时感觉困了就回家睡觉了,不像现在凌晨一点多了,我还在嘚瑟。
后来我学的字多了就想去斌那里借书看,巴不得跟着哥哥找斌玩,后来就有意无意跑到他那里(很多是喊哥哥回家吃饭,有的时候站在我家午后喊哥哥名字,不一会哥哥到家了)。但我是那种不直接表达内心想法的人,我越想着斌去翻书箱,他就很少翻,有一次他打开他的木箱,里边有书籍,还有他收藏的其他东西,基本都忘记了,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拿出一个笔记本,里边贴的全部是火柴盒,你不知道有多漂亮,花花绿绿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在我看来是艺术品,不说价值几何,我是真的喜欢,现在也是,当时也想着以后收藏一套,后来都忘记了,不知道那些火柴盒他是否还珍藏着,但愿吧,对他,对我,对世界都好。
我从斌那里借书并不多,我感觉不超过十本,唯一有印象的是一本书名叫“毛泽东求学的故事”的书,一本很好的读物,没有深刻的内涵,单纯的讲述毛泽东青年的那一段时光。借的这本书我现在也没还给他,也还不了了,因为放在家里破损了,七八年前我还能找到书的尸体,现在这本书早已随着斌的那三间屋子灰飞烟灭了。没换这本书就当是我对斌没夸我名字的报复吧!尽管见到他还有一些愧疚。
后来也听说斌过年回来和别人打牌,输了好多钱,出去打工,路费都是借的,在外边大工又嫌有的工作累,有的不挣钱。过年返乡的青年和村里的人娱乐就是打牌,干打没意思得挂点彩,街上超市后边,村东桥头澡堂不乏通宵达旦之徒,有些人玩玩而已,早早回家睡觉,有些输钱眼红,虽然不跟人翻脸,但心里只想着把钱捞回来,难免脾气不好,说话难听,自己有时甚至也经不住诱惑,无奈荷包太骨感。别问我怎么了解这种场合这么清楚,我一是躲避母亲唠叨,我也经常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有一次大学放假回家,母亲跟我说,斌去湖南旅游,戴着70年代的帽子,背着那个年代的书包,囟球不囟球,就因为这个和母亲理论最后大吵一架。我去这些场所二来凤梧和其他发小没事爱来两把,跟着去。再者大过年的,谁从外地不带两条好烟回来,趁此机会蹭棵烟抽,即使没蹭着,别介,别人抽好烟,又没规定不让我问啊,啊!这个牌子的烟是这个味儿啊。
斌现在还没结婚,但应该有结婚的打算了吧?以前回家听说的,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他一直在外地,或者说我也很少回家。我小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就应该结婚了,如果那时结婚,现在孩子也快结婚了。以前别人催他结婚他总是说,我这样,什么都没有,谁愿意跟着我过(早些年他在北京打工,有一次骑着自行车回的家,从北京到河南,最后好像自行车丢了,有的路还是走着回家呢。他也曾经还收过一段破烂,压力太大,年轻人谁去干那个?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就不干了)。最早他说的应该是这辈子都不结婚,那句话应该只是借口。感觉这么大都不结婚和当时说这辈子都不结婚,和家庭有很大的关系吧。以前他和母亲偶尔会吵的特别凶,断绝母子关系的,他气急了也会骂他母亲,虽然可以理解,但真不赞成。有的人真的在其他人面前文质彬彬,在最亲的人面前有时却疯狗一样,逮着谁就跟谁呲牙,我就有这样。这样的人也挺可怜的,控制不了自己,毕竟,生长的环境那种影响力量太大了。她其实在三个儿子中,对他最好,肯定感觉有一些亏欠,有很多事就先考虑斌,有一年二弟要结婚了,他母亲并不十分开心,他母亲总感觉应该斌先结婚。几年前三弟也要结婚了,盖新房,母亲执意把老三和斌的宅基地换一下,就因为斌父母的院子比斌的多了两间可怜的四处漏风的西屋,与其说多了两间屋子,不如说多了几块砖吧!
虽然在同村人,或者仅是和斌熟悉的人看来(毕竟没那多人关注一个人),只是迄今为止看来都是一个失败者,但没有人像斌能有收集一套火柴盒那般热情的对待一件事,至少我没有那种毅力,我只对懒一往情深。
斌是像秀才吗?或是像其他,这个问题或许又要困扰我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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