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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可以无门无床无灯,但不能没有窗户,哪怕只是伸手撑开五指就能完全覆灭天光的巴掌大的小窗,也比没有窗户更让人心存慰藉心怀希望。
对于小窗的情结已经记不清源起何时又陷于何日?也许是因为童年时住在奶奶家阴暗潮湿的黄土房对高高悬挂的紧闭的玻璃窗偶尔透出的零星亮光充满了无限憧憬,也许是初学诗词时深陷于苏轼“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深夜感怀,或是纳兰性德“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的孤独凄恻,又或许是李清照那一句牵引无数少女情怀的“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让我最终沦陷。从此,对于小窗的偏爱随着年岁的加深也愈加不可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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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便早早和爸爸商量,房间里其它多余的装饰都不需要只盼望能有个书桌摆在窗前。于是每当我周末从学校回家,就会一眼探见那张暗红的书桌那样明显地立于窗户正中间的位置,那样宁静无声规规矩矩地以第三者的身份旁观世事。
桌身暗红的墨漆业已透出年代赐予的衰老和无力感,光滑的桌面依然镌刻着时间残留下的狰狞的创伤,岁月走得如此劣迹斑斑。而那些从未开封过的往事此刻竟历历在目,我放佛看到当年贫困的爸爸带着这副现已被拆分用作书桌的梳妆台迎接水灵羞涩的妈妈来到她今后一生的归属之处。
之后,一桌一窗就成了我又一份润物细无声般的牵绊。当弟弟围在电视机前沉迷于电视剧的欢乐,我坐在书桌前打开一侧窗呆望着茫茫的白得发亮的天空,时间就这样缓缓从心底划过。当妈妈让我同她讲讲学校里的趣闻,我也只装作睡着的模样趴在桌上等她给我悄悄披上毛毯离开,然后突然醒来继续守着窗儿想着少女的心事出神。
最让我喜不自禁的是夜深时分,房间里依次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我独自坐在窗前攻克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试卷。一桌,一灯,一窗,一影,窗外伴着虫蛙的孤鸣,不时还有拴在屋外白槐树的老水牛悠长而哀伤的哞叫声。生活的美好在于它能简单得让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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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窗无疑是我无法抗拒的,但我心心念念的小窗却也是无可替代的。它有着木质的边框纸造的身躯,它透出木的沉香纸的温和,它如同夜一般脆弱也如静一般刚硬。不同于玻璃的冰冷生硬,它寄放了古人们的柔情万种也装饰了今人的怀愁多感。但这样的小窗如今已经很难寻见,或许也只能留存于少年时期的南柯一梦。
如果说年少时对小窗的炽烈在于那些青涩朦胧的多愁善感,那么如今的情怀则更多偏向沉思索静。在一层一层的空荡荡的教室寻一处靠窗的位置,时而浸于书海时而抬眼静望窗外,或许是细密的雨雾,或许是独自撑伞的女孩,或许是迎风侧翼的鸟雀,总有一景一物一人一瞬能让自己于喧闹的浮声中沉淀,细细探寻自身的真假万物的虚实。
一个人无法摆脱囚牢离肉身越来越远的时候便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塞上耳机静立窗前,带着柔美的旋律透过玻璃窗观看万物。抬头是茫茫无际的苍穹,晴好的时候还有几尾云游来游去,留下整个人间的白。垂首便是近即可触的大地,是真真实实的摔下去摸得到疼痛的大地,它时刻警告着我们不过也只是真实世界里逃不开引力的平凡的粒子。
此刻,外面又下起了雨,我站在窗前看着世界一点一滴被濡湿,风丝携来雨的薄凉,我的世界阒无一人。
我说,我愿是窗,逃离大地,不攀高空,独处一方为你装点梦想。
你说,你愿是风,途径春天,闯过寒冬,踽踽独行为我送来清香。
我幻想着有这样一扇窗
风偷跑进夜里
送来梧桐的清香
我把小窗轻轻打开
风悄悄带走点点滴滴的忧伤
我幻想着有这样一扇窗
皎月和星宿时常在上面梳红妆
我在窗上打个洞
里面种下月色般饱满的愿望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扇窗
能让我写下尘世的篇章
妈妈
倘若你来到窗前轻叩
互道晚安
我不会告诉你
我为你种下的愿望
已经高高悬在天上
《小窗》——余小于
2017.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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