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群民间音乐人,到外市演出,转到舟山群岛。这里带着海腥味的鱼船,升着高高的帏杆,出出进进,远处的山峦浸在淡淡的水雾之中。偶尔,阳光破了云层,形成万道金色的光柱,从遥远天空由云组成的虚幻的山景,倾泻到淡黄色水雾的海面,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拍着青绿山脚下紫色的裸岩或褐色的土坡。
一艘客船松了靠岸码头的缆绳,第一批离岸的是妇女和儿童。站在岸边手提肩扛大小提琴和各种大小号等乐器的男人们,悲壮地挥着手,离远看,那飘在浪中的小岛,就像是即将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巨轮。玩音乐的男人们,看着自己的妻儿的船远离小岛。还有十二个小时,十三级的台风就要来了,潮水也要涨起,回宁波的船再也安排不出来了。
傍晚的时候,一切变得十分安静,海鸟竟在天空飞翔起来。云层并不厚,让人感到有淡淡的红光在西部远方的天空,就像一块青白玉被沁了血色一样。吃过生虾鱼片,大家口中不是酒味,就是芥末的辣味。
程指挥胖胖的,穿着西式黑礼服。我们坐在露天的餐桌,鱼渣剩饭都收了去,每人眼前只有一瓶矿泉水。自己的女人都不再身边,男子们对台风灾难的恐惧感陡然消失。彼此在一起歪歪倒倒,互相扯着并不上路子的风流韵事。
指挥仰头,把一瓶矿泉水喝了一个瓶底朝天,然后道:“离开自己的女人,又开始胡思乱想,嘴上动粗。今天,我们玩一个文明的游戏!”
“是再演一场无人观看的节目?”有人提着嗓门问。
“不,我们整天吹吹打打,是有些累了。今晚,在场的都是大男人,各自的另一半都不在身边,就没什么可忌讳的了,大家每人讲一个情爱故事,或叙述、或抒情,散文形式,就像吹奏乐作品的比赛,都以'我和你'来讲述,可以真实,也可以虚构,记录就交给我们的后勤部长游子先生整理出稿,发到网上,由网民评选一二三等奖,我们根据得票多少排出名次,颁奖!”
“好!好!好!”公鸡头们一阵掌声,把摆在露天的玻璃台桌都要震碎。这里唯一的女老板,解了围裙,脸上红扑扑的。在大灾难快来到之时,脸上显出一丝紧张神情的女人,却变得更耐看了。
游子补充道:“经程指挥安排,奖金就从我们这次旅行公益演出费里支出,到时大家可以给自己的家人买些礼品,凡事虚虚实实,别介意暴露隐私,就像音乐会上的表演,吹得吹、打得打、拉得拉,只要真心付出,就会有回报……”
下面就是游子先生根据这次群岛台风到来前,整理这次晚会的讲述:
(1)草原情(一个吹萨克斯管人)
辽阔的大草原,如洗的碧空,想亲吻你的土地,想触及你的天空。
我骑着马儿奔跑,黑白相间的奶牛,却在悠闲漫步。花斑的牧羊犬,正与马尾草嬉闹。
暴雨过后,通向天际的绿草间,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日光铺洒,银光曲折。拉住缰绳,马儿骤然停下飞驰的脚步,鸣天嘶叫。那突显的怪石边,能看见你在大草原上许愿的姑娘。你那紫色的蒙古袍,随风中飘起一角。我也想躲入显灵的怪石堆,仔细打量你娇美的身姿。
不再去想大上海的外滩,那黄浦江渡船的汽笛,一江东去的春水。姑娘,今晨有了你,我也不去外滩的情人墙。
又仿佛看见家母恳求:机会只有一次,妹妹远在天边,孤身一人,让她先回家吧。
我从思乡的梦境走来。姑娘,这一次,我真要好好的望着你。黑色晶亮的瞳仁,印着星光灿烂的夜幕。让我和你一起去放牧。
此时,我的已无法抗绝:蓝天、白云、草原还有你,我心爱的姑娘。
(2)远洋(一个小提琴手)
那是正要启航的海船,远方的淡蓝的天空,和那湛蓝的海水连了一片。
远洋的新泰坦尼克号,高鸣着汽笛,这也是心里永不沉没之船。但谁能预料,那沪上十六铺码头的江亚轮号。
我站在风吹的甲板,看见你拎着小皮包,匆匆跑来,在长长的弦梯上,你急得踉跄一下。
我上去扶住你弱软的腰肢。你红着脸,感激地望着我。
我喜欢你紫色镶嵌白条的衣裙。远洋的巨轮起航,海鸥在飞翔;海豚湿润的脊背闪着光泽,在涌起的浪花间跳跃。我俩一起站在甲板,看海上的落日。那金黄的云彩,像美丽的沙丘铺展。你柔软飘逸的秀发,轻轻拂在我脸上。我幻想了许多:生命、音乐和爱情。
已经到了大洋的彼岸,我们却要忍受分离。我望着你美丽悲伤的眼睛,我就要说:我爱你。但你猛地捂住你的耳朵,眼里噙着泪花。我知道,这时,你只想听海哭的声音。
你说:再见了,庚子赔款的留洋生,我会想着你。
(3)泥石流(一个大号铜管演奏者)
那原本是一片茂盛的树林,霞光穿过密密的树叶,清晨的露珠欲滴,小松鼠在叶叉间跳跃。
我俩经常在林子旁,那翠绿的草坪间嬉戏。偶尔,有一些晨练的老者,身穿绸布飘逸的练功服,在森林边看着我们。
你会凝望我的眼睛,那一小会儿的凝望,就让我心跳不已。左边砍伐队员们来了,他们手持巨大的电锯。那尖细的金属与树干的磨擦声,传得很远,有时,竟觉是恐怖的啸叫。
你的胸紧紧地贴着我的前胸。我感到渴望的存在,你感到一种心理的踏实和安慰。周围先是胜利者的欢笑。然后,却是西双版纳的野象群,发出沉重地哀鸣。
别嫉妒地看着我俩的拥抱,我与伐木者谁是胜利者?因为我们不能食用树木,所以要征服,去种植对村民有用的作物。也许伐木者是永恒的先知。
我的爱人,我们还在阳光中紧紧拥抱,但眼下,已没有繁茂林叶的庇护。
大雨、雷电、山岩。那裸露的土地,像狂风暴雨下裸体的女性,没有遮拦。洪水裹着泥沙石屑倾泻而下。整个村庄陷入一片汪洋。有一间倒塌的房屋,那可是你我正准备进入的洞房。
我俩站在这一片裹着泥沙的沼泽。几天几夜都没有坐的地方。终于有一天,一小块石堆显露,你让我坐下,然后,你坐在我的腿上,让我再一次抱紧你。
我们相互贴紧,但没有目标,却等待新的黎明。
(4)街灯(一个竖琴演奏者)
小巷外的街灯,一边照着卵石的小路,一边照着轻轻流淌的小河。
我从幽黑的巷口出来,仿佛一下过了很多年似的。从钟情的少年,到沉默静思的青年。他觉得,他是真诚的,在这淡淡清雾笼罩着的子夜。
清雾在淡黄色的灯下了绕。还没有行人的脚步,只有自我的存在。
为什么俩个女孩子要无意中相遇。我想着女友的侧影。她站在朦胧的路灯下,人眼看不见天空的星月。她的体型丰满,饱满的胸部,是秦渴望的拥抱。
她也走过来了,是旧日中学的同学,如今她要去加洲,明星施瓦辛格做州长的地方。秦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为什么要与我告别。舍不下水乡的同窗吗?
街灯下,俩个女孩子目光对视,然后,用不解和疑虑的眼睛一同望着秦。此刻,所有的辩解都是徒劳。
惨淡的街灯下,只有秦一个人了。每天,秦都会站在这柔和的灯光下,想着,等着。也许永远不会有结果,但他总想着女友丰满的侧影。
我在安静的子夜听到异常熟悉的脚步,看见在远处模糊的小道,女友身穿白色的纱裙向他走来,她从旁边观察他很久。她知道:他的心对她是真诚的。
往日的一切,都无需解释。时光从街灯右边的小河,随着流水逝去,左边坚实的卵石小道,证明着足迹的存在。
彼此相互间喃喃的低语:“让爱没有猜疑,有情人不在分离。”
(5)丹顶鹤(一个双簧管演奏员)
海边湿地的天空,更显辽阔。
绿草、水塘。美丽的丹顶鹤,跳跃着,然后扬起翅膀高飞。
你穿着乳白色的纱裙,带着红帽,远远地融入丹顶鹤群的俪影。你与它们一同企盼晨霞、一块伤感落日。
在这广阔湿地的原野,海风在吹。我们离海很近,但却看不见海。农舍的鸡少了,村民们摆放了致黄鼠狼命的诱饵。
你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子,你喜欢这里的湿地。
原野,和临海很近的天空。你的肌肤很白,却并不怕海风和日晒。你逗着一对刚刚钟情的鹤,竟忘记我在你身边的存在。
一天,你哭了,坐着等你的田堤上。我劝你:不就一对形影不离的丹顶鹤吗?一只被农家的诱饵错杀致死了。剩下的一只还可以再找嘛!
结果,你拼命锤打我的背,哭得更加伤心,说:丹顶鹤是单一择偶的物种。失去了,那一只会孤独一生,并死去。
我没有敢再劝慰你,怕你还发大小姐的脾气。
但这天,你我对动物世界更加感动。你没有再拒绝我,并接受了我的爱意。我搀着你的手臂,默默不语。忧伤的落日,一只正回归的孤怜怜的鹤。心里憧憬着相爱相伴未来的情侣。
(6)木栈桥(一个长笛演奏者)
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泊。像韭菜叶一样草叶,红色、紫色、白色的野花在这片片绿丛间盛开。人叫不出这细小花的名字,但它却在湖畔开放,一直连向远方的山岗。
游船的机舱发出剧烈的震颤,湖面的光波,反射到船舱内白色的天花板上。
穿戴着救生衣的随手,在狭窄的甲板上来来回回跑。粗壮缆绳正要松开,船体剧烈晃动了一下。
我有自已定坐的位置,但他让给一位穿着非常体面的老奶奶躺着。老奶奶脸色苍白,刚才船体一阵剧烈的震动,竟让她晕船了。
舱外,很好的日光投在一个苗虹侧面的一个空坐。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子,高傲而美丽。她始终把一个真丝手绢放在空坐上,旁若无人地望空湖岸。她等的男友,但她的男友并没有来。
我望着这漂亮的女孩,但他真想坐在她旁边的空位子。他也真没有胡思乱想,早晨他爬过了两座山,这会他真想坐一会。他年轻,但也耗尽了体力。我还是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女孩。
女孩有些防备,她紧了紧半敞丰胸的领口,细毫没有将腾出的空位让人的意思。船慢慢离岸,湖面一下变得阴沉、太阳被浓厚的云层覆盖,谁也没有想到,湖面陡然兴起风浪。
船身摇晃的更加厉害。这船舱内唯一站着的少年,竟摔倒在舱内,额头碰出了鲜血。
漂亮短发的女孩子,眼里噙着泪水了,她盼望的男友一直没有来,她曾幻想,他的男友还可能从湖面飘来,坐到那张她早已她的空位上呢。
游船到了新的湖岸,颤巍巍晕船的老奶舒缓了。这位老奶奶牵着她的心里受伤的孙女,继续她们的行程。
我额头上的血,终于止住。短发漂亮的女孩子,慢慢走过他的眼前。
我望望远方,湖畔的码头旁,那很近的山,在渐散的云层下反射着青绿的光泽。苗虹很想再翻越一道山梁的。
但我真的,完全没有力量了,便独自坐在长长的湖岸码头的木栈桥上。
(7)媳妇(一个低音提琴手)
南方没有很高大的山,那延绵的山岗,伸向远方。但不知什么时候,它断了。它或消失在一片广袤的平原,或失落在一条蜿蜒流过的河道旁。
粗壮的老榆树,几十年来,似乎看不见它有很快的生长。
茅屋下,你在灿烂的阳光下歌唱,一起和我们跳绳、推搡、嬉闹。
“京京,回家吃饭了。”每每夕阳的时候,你母亲总在屋檐下,对着无忧无虑的你喊着。腹部洁白的雁燕子也归巢了。家家点着淡黄的油灯。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轻轻。”放学的时候,也是你最惬意的时候。你摆着小辫子,沿着小石子路,轻快的奔跑。家旁边,天天的落日,风中摇曳的叶片。当时,并不觉着怎么神奇,那风景确实很平常。但出嫁的时候,你却总想着它。
你那迷人胸前,已挂着白色的婴儿布兜。小山岗的周围,已经是美丽的新小区。但童年的老榆树依旧。偶尔,没有落脚之地的燕子,像箭一般匆匆飞过。
你的脊背部,仍露着很大一块雪白的肌肤。当然,你还能穿得下少女时代比较裸露时装。
孩子在你怀中蠕动,并轻轻擦着你的胸乳。你平淡,并没有别的更远的想法。
你说:“再见了,妈妈,我回家去了!”
(8)故乡行(一个大提琴演奏家,聘请)
不知怎么,我忽然很想听邓丽君的《小村之恋》:弯弯和小河,静静的山岗,明媚的小村庄。
小小的木板门的店铺,淡青色卵石的道路。初春中午柔和阳光把光投在路面,长长的小路,就像梦中的河流,那倒映在卵石的日光,就像夜幕下的月光小河一样。
狭长的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的弄堂,就像摆在小路旁的宇宙黑洞。记得,为了争夺你,我还遭到邻居同伴的殴打。你想拉架,但当时你很弱小。你也不清楚,那野性一般的世界。
终于,那一次的行为没有结果,但心上的印记却存留下来。看着你,我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可你修长的少女的身影,与青色的卵石的路、还有日光一同成为难舍的乡情。
从新文化运动到现在,文人们写了许多抨击乡村落后的文字,从阿桂的辫子,到落荒的超生游击队。
但你穿着青花条纹的旗袍,典雅地向我走来,自然我们彼此有些尴尬。在我昔日的印象中,你为了爱情,总充满淡淡的忧伤。今天,我走在回乡的路,我俩又不期而遇。虽然,我只是你一个的选择,但我也会在另一个层面,感谢你一辈子。
人为什么不能选择,或被人选择。为什么事事都要有结果?过程本身不就美好而庄重吗?错过就错过了。人也许有怨,但却不应有恨。
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慢慢走过我的身旁。我不忍心回首往日,但我会用心回想:这回乡的小路,还有走向春秋的人生。
过去的现实不可能再回来。那淡淡忧伤的印象,回忆起来,却像紫色美丽的梦。
(9)爱(一个单簧管演奏手)
今天午后的天气很怪,一扫几天晨雾带来的,烧麦秸秆的阴霾。天空一碧如洗,比临海的天空还要蓝。淡淡高远的云花,像白色不彗星轻划过天空留下的印记。
下午,我们却看不见圆日,但可见白色如云朵一般的月亮高悬头顶,微微活动的苍宇,你却分不清是蓝色的天幕在旋转,还是云儿在飘游,或是月儿跟着人在走。
而你,我想念的女孩子,我们在佰生城市相认。你总站在超市亮窗的一角,面对情侣接踵而至街道,默默地发愣。真的,我不是刘海粟,更不是凡高和塞上,我不能用你做为我的模特进行写生。但我在楼道下拥挤的人群中,朝你望着:你美丽的眼睛,和诱人的酥胸。我向你走来。
我知道,就算是你愿意做我的模特,裸体地站在大理石的维纳斯雕像旁,但你的心什么时才属于我,我并不知道。
那对我来说是永恒的生命求索之曲:当我逆流而上,你在水中伫立;当我顺流而下,你在却雾中飘逸。追寻与梦想,我需要你,还有我能踏入的你那圣洁的精神殿堂。
我买了你推荐的花卉和日用品,你开心地笑着,像在云中的欢笑,淡淡的夹有山谷间的回音。
可我还是要问你:“你是本地人吗?”我知道,你熟练的吴侬软语中,还夹带着我们乡下田堤间的土话,那老伯带着哟嗬小牛的长调尾音,我一听就知道是咱同乡淮镇的。
但你对我发着脾气,用双手捂住耳朵,你美丽的脸颊涨得通红。
我只要默默地看着你,什么也不说。
夜晚降临,楼上的超市大厅,已经没有人,夜的街灯也暗淡了。月亮琥珀一般透明,在蓝黑的天空发着淡黄的光辉。我仿佛看到远方海与岛之间闪现的弧光,雪白的像闪电的影子,但绝对不是闪电,那光源来自宇宙的深处。
你有些害怕,想开启刚才已关闭的店堂内的灯光,但没有成功。室内大厅黯然无光,只有夜空那白光的印象,像仍在从窗外映射而入。你这时竟搂住我,这不就是我的梦?你说:“我感到窗外就是悬崖,我即刻就要滚落入这崖下白色的海浪中,它让我害怕。”
我乘势搂着抱紧你。
我知道,你的感觉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脚下的土地原本就是填海造田形成。但现在,海水又在上升,我们脚下的土地将又回归为海的滩涂与湿地。
我不会放开你那柔软缠绵的身子,你那褐色头发还散发着水仙花的香味。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坠下与落入,那也许仅是梦里的险滩与悬崖。
循环的海洋和世界,潮起潮落是徒劳还是伟业?
这天的后半夜。你在我的怀中很安静睡了。我抱着你,望着星空之夜。
(10)心之恋(餐厅女老板,特约嘉宾,这里唯一的女人)
佳,我知道你很爱我,你一直都在暗恋着我,从我的少女时代,到现在我挺着胸踏入社会。
有时,我想,如果当时你不是那么腼腆,在我少女时代,我们去永安火山的那一刻,你就能袒露你的心扉,也许彼此爱的旅途就会有另一番风光。茫茫的白雾,像飘拂的轻纱,在山峰的岩间渐渐散开,日光从万倾的云海中,一下跳跃到尘世之上,我们没有看到晨曲中嫩红的日芽,却让人一下看到成熟银白色的日辉。这同样让人心动的时刻!
也许,这就是命运。我完全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攀上了童话中能继承王位的王子。我的结果,和你一样啊,一同在城市的落日中焦急地等着公交。你知道,我是个体弱的女孩子。那下班的公交站台,同样也搭不上准时从地铁车站启动的专列。
我站在城市拥挤的公交站台,周围全是佰生的眼睛,这与独处没有两样的。那一刻钟一班的公交车,我真是无力挤上,只好不断的等着,等到夜的街灯亮起,我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你知道吗?佳,他真的有些像你,腼腆,害羞。但他在我面前,胆子却很大,想说就说,想爱就爱。在我心灵最寂寞的时候,他是真正的安慰我的人。什么是爱?爱不是单想思,是两颗心灵火石擦亮的火花,它将照耀着未来,那两个人生命的旅程。也许,在这旅途中,还可能有新的碰撞,但只要原先那火花还尚存星点的余光,与其它生命的碰撞只能是一种对原存在的喝彩。
真的,佳,我只在心里,在少时好友的层面,我这样称呼你;但现在,就算在心底,我也只能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你千万不能怪这个世界太残忍。我们既然都是俗人,渴望爱与被人爱、想结婚、想生儿育女,而相夫教子,就是那爱之后的责任。我不能抛弃昔日的情感和眼下的生活,用对你明天的想象来规避我今天的责任。
如今,我又和你站在一起,当然周围还有和许多的同学、同事,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们一起又爬上了十年前曾经爬过的永安火山岩。这里已经没有十年前茂盛的原始森林,也看不见梅花鹿欢快的跳跃奔跑的情景,碧绿的湖水也已经被黑色的火山灰挤压,挣扎着只留出好像月芽一样的小潭。
已经五年了。地火在运行,岩浆被地幔的高压劫持,从地壳最薄之处,向外喷出地岩生命的火光。也就在五年前,我与爱我的男人的生命彼此结合,可我至今也没有后悔过。
佳,放弃对我肉体的追求,远远的看着我的灵魂,那其中属于大众的部分,也属于着你。看哪!如今,灰黑火山岩覆盖的山坡,已经有绿草生出,各色小小的野花在岩间挣扎,像小朵的郁金香一样。蜜蜂在野花丛中飞舞着。被火山灰挤压的小水潭里,也已经有透明的小鱼在游动。
佳,真的我没有伤害过你。我觉得,现在的你只是比过去的你成熟了。这不就像一些人没有机会看到刚出升的嫩红日芽,而醒来时,却一下看见的就是成熟的太阳和世界一样。但真的,许多事情都已经迟了。可这也并不是你的错呀!
我俩和同行的许多人一同就要离开眼前的火山。火山口,这地球的伤口。何况你我这样凡人,更有难以启齿的心灵的伤口与伤疼。你一定和我一样,也看到了这火山口外新的生命:野草和小鱼,所有的伤疼,难道不都有冶愈的时候?那原始的生命不正在火山之巅重新繁演?
远远地望着我的灵魂,那属于超脱尘宇的部分,一定也属于你。
(11)暴雨夜(一个短笛手)
暴雨的天空,你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躲雨。但是,你却让我找你,接你,送伞给你。
今天,我这个给你送伞并接你的人,却迷路了。闪电影子,就在我眼前和头上晃动。那震耳的雷声,让人感到整个生命就要融化似的。
那在路旁,从深幽的巷口闪现一个人的影子,这影子在雷电中非常清晰地映在深蓝的天 幕,他在一瘸一拐地以乞讨为生。但在他移动的日光中,那要寻找的人就是你。
从山村逃到城市来的女孩子,你忽然,整个身体发冷并颤抖。你想起那已经无人居住残 破的山中林寨的房舍,那小青瓦已经裂损脱落。他是从乡人手中买了你,他以为也获得爱情。
我在暴雨之夜寻找,当你们俩目光相碰撞的刹那,我终于在黄色的信号灯下看见了,悲楚无奈的你,还有一直盼你回心转意的他。雨之雾永远朦胧。但我清楚,你心里并不爱他,你才有今天的逃离与躲闪。
一个渴望暴雨中的伞,一个乞求生路的眼睛。
这时我已经无语,但我并不知道在雨中,这夜路该怎样行走。
(12)中秋(一个中提琴手)
山村的平房,每天还能晒到太阳。黄灿灿的玉米棒,在阳光下微风中轻轻摇着。那一根长长的红带,系挂着金黄色棒子。背后是秋天还绿着的山。漫山遍野显出深绿,小溪那白色的浪花隐约在密密的林间。
我挽着热恋中的女孩子,回到山里安顿了。
那年,山村小木屋的平房没有了。石头筑起的毛石墙似乎很坚固。其间,有像人体静脉一样青色的条纹横竖着,又很像湖边渔民的网,罩山,也罩着水。
“很牢固吗?”恋人靠在白色如大理石的墙壁,她带着怪异的表情看着我。
“很坚固吧!要不人们是花了大力气劈山毁林,为我们村上的新人准备了这么多的新房。”我说。
入洞房的那天夜晚,好像也是月圆的中秋。月亮从裸露的山岩升起,没有风中的树梢这她伴舞,也没有秋虫的为她歌唱。月亮小妹独伶伶地挂在空中。
闹洞房的乡亲终于走了,夜也安静了。月光从冰冷的混凝土格栅,倾泻到蒙娜丽莎光洁的地砖上。就要圆了,我一生的梦想。
忽然,窗外发出沙沙的响动,新娘恐慌地抱紧我。我也抱紧新娘那丰满的怀里那滚热的心。月光倾泻在岩山与沙丘,原野并没有人。但我和新娘都看见了:一股股流沙从光秃的山顶喷涌而下,并冲击着坚硬的人造的石墙。我们身处的新人小楼已经岌岌可危。
我拉着我的新娘,朝已经关闭的钢木大门外奔跑,并大声对着小楼其它新婚不久新人呐喊、报警。还好,当所有新人逃离居住小楼的片刻,更大的泥石流冲击着村落,整个小楼竟在那柔光似水的月夜塌陷。
远方的山洪和泥石流,在我们乡人的记忆中,是很远的事,但现在却就在眼前。
我和新娘茫然地望着那新人小楼,遍地瓦砾与碎砖,沙海还在山脚下铺展。
但我的新娘都没有离开山下的这片曾经美丽的土地,我们还梦想着轻风、林海,还有秋虫在中秋月下的歌唱。
我记得,婚后我们所做的事:拆除人造的石墙、迎着月光种植失落的草木,恢复童年梦幻的木屋。
在小木屋前,玉米棒又是黄灿灿的,它在阳光下轻摇着头,像稻草人的微笑。这玉米棒子上金色的细细小须在太空慢慢飘浮,它努力迎接这中秋节,那日落新升的明月。
(13)故土(一个双簧管演奏者)
终于,踏上故土。
旧时的四合院早已没有了踪影。春天落在檐口瓦片的小燕子,随着秋风南去。它不知在那儿落脚,却永远也没回来。
沿着记忆中的小河,高高的草垛也没有了,但风儿还是不能直接从小河,吹向旷野。新砌的毛石墙,挡住远方青山的轮廓。
白天,汽车在原野上奔跑,一个女孩子在车上,拿出有精美小木盒的包装。据她介绍,里面包装着价值880元的顶级玉佩,而现在店家只收檀香木盒的成本。那包装价35元,再打个折20元卖了,玉器奉送。只要留意天下,处处都有便宜捡。姑娘,请停一下现代的广告。我正望着窗外,看着变幻的景致,斜阳在房前屋后,那早晨的和傍晚的。
午夜,一个小伙子坐在丰盛的餐桌上,河中的青鱼好像还在呼吸,烤的乳猪好像还能在木栅栏的圈内熟睡。白鸽掉落入清澈的汤料,似乎还在扑腾着它的翅膀,努力再一次飞翔。
他在等我举怀,我在等他饮酒。时间就这样,在等待中消磨着。
真的,你们让我独处,并静静的地走在昔日童年的原野,面对早晨或傍晚的斜阳,复圆我孩提时记忆中的院落吧。那儿有古色古香的水井,那儿有雕花的木栏。
姑娘还在问:“你不想现代最便宜的宝玉吗?”
小伙子还在讲:“你不在等一会,还有更肥美的海虾与河蟹要上桌。”
我慢慢走出车厢,也走出午夜的餐桌。明亮的街巷房景、餐厅的红木烛光,它们还在我的眼前闪现。那是我的行程、也是我的盛宴。但唯一的所缺,只是自己独立思索的时间。脑子总觉得空空荡荡。我在时空的崖壁,猛然坠落。
(14)梦之海滩(一个敲三角铁的老头儿)
我梦见自己曾住在海边,每天都有退潮的时候。经常在午的光景,浅浅会海底露出水面,一个不小心,船儿就会陷入泛黄的泥浆,动弹不得。白色的太阳在平缓的滩涂上燃烧,像非常亮的水银体的浮球一样。海滩间的沟壑,盛着褪不去,却也无法渗入沙岩的水,远看像鱼肚白一样,在阳光下一条一条的。
梦中的午后,我想出海,我怕那巨大的船儿,在日照的午后再次搁浅。我沿着海边的堤岸边奔跑。但我发现,整个海堤被巨大的铁网罩住,每隔百米一段虽然有铁栅门,但却扣上了坚固的铸铁造就的锁。
搁浅的海船,圆形的窗子,阳光下的甲板上,我看见我的美人鱼。她迎预想的风向悬浮,虽然没有风儿,但她长长的秀发向后蓬起。她挥着洁白的手帕,绢巾像高原的哈达一样。她看着我,等着风。但她却守在搁浅的船头,不肯下岸。我知道了,她在等我,也等着海潮在一次涌起,把船儿重新浮起,我俩将一起把船儿驶向深深的海洋。
我看见鱼肚白的水面,印着阳光和白云。我没有停止过奔跑,我已经看到那有着帏杆的海船,却并没有迎来涌起的海潮。周围的村庄,稀疏的枯树,退下却海水,留下条状鱼肚白在慢慢地伸长。那铁的网格,还有紧扣的铁锁。但那搁浅的船,始终在我眼前。我能很近地看着它,那船体铁的铆钉和百年的木纹,一切都能看的真切。
美人鱼披着的粉色的纱裙,被等待而来的清风吹着,飘起。她的胸怀依旧,并始终显现在我眼睛,印入我的思想,激发着我与她一同出海的欲望。她不会极力把她的眼神,从与我相对视的目光移开,你说对吗?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希望:就是乘着月明轻风的夜幕,海水渐渐涨起,浪花澎湃,人一定能听到浪潮的声响。我俩会随着升起的潮水一同出海,东方的启明星明艳。当我正要踮起脚跟,打开那被封住的锁头。但我发现,那铁锁的位置也在升高。
我永远地奔跑,寻找能够开启铁棚栏门的锁头。我不知道,是自己不够努力,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那一天之内数次再退的海潮,还有一夜之间就筑起的堤坝之网。不断提升的强固的铸铁之锁,正让生命的机缘消失。
但远远的,我俩还在相互守望。一个在海的岸边,一个在搁浅的海船上。
(15)情人节(一个吹圆号的人)
豪华的会议大厅,原野的风吹着白色的窗纱。程序,开始井井有条,最后,便是喧闹,每个人都瞧不起对方,似乎都显示自己的伟岸,都好像真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当落日的余辉出现,每个与会者,又都不约而同的陡然发觉:今天是情人节。
其实,在我们这个古老的东方,情人节,对已婚者却充满了淡淡的悲伤,就像憧憬蒙雾的画一样。我有十年没来到这个南方小城市了。但这往日城市街巷的房屋、穿城而过的小河,一切都沥沥在目。我也知道,开完今天的会,多半要再过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再回来了。
夜晚,看不见繁星,但能看见斜挂在水杉树林梢的月亮。漫步在青年与霞一同散过步的小路,我想着当时似乎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雨果,但巴黎塞纳河畔的情人依然浪漫。
“两年了……”自己想。
重新走在与情人相会的小路,古老的街道和小屋。熟悉的门半开。红色的衬衣,夜的微风吹过,掀起女人的衣角,露出肉体的颜色。那女人并没有注意自己被风儿轻捺的衬衣,也没有注意到昔日情人的影子与走近的脚步。
是霞!我在心底呼唤着。无论是因什么结局而散,但总归曾有过托付终生的许愿。那女人的眼睛在淡黄色的微光中,显得很大,但真已苍老许多。我还想喊一声的,但却真的不知道喊什么。白色的墙上挂着霞的全家福。我鼻子酸酸的,继续想,对于自己而言,成家与不成家,又怎样呢。在这情人节的夜晚,望着那并不算高的门槛,就此止步吧。为什么非要跨出那没有结局的一步呢,这样望一望,想一想,不也很好吗?这样,两个人家却无比的安宁。
其实真的,有时憧憬比现实要美许多的。“就这一刻,我已经幸福!”我安慰着自己。
那情人节的夜晚,霞其实也看到了情人的侧影,只是装着没有看到,没有感觉而已。只是过去,两人都不成熟,彼此如流星一般相会而过。
(16)海啸(一个小号手,用娘娘腔背诵老婆的日记)
我用我的全部积聚,购买了能望见海景的房。
红色的脊瓦,巨大的落地窗,当微微开启的高窗,透进淡淡海腥味的风。白色却透明的纱窗浮起,就像捺动我的心房。
你留着小平头,仅仅穿着泳裤,微笑着在午后的沙滩上奔跑,我知道,这样跑下去,我永远都跟不上你的脚步。我会撒娇,索性不跑了,在一镶着紫色贝壳旁的小礁岩上赖着不动了。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白细的肌肤。蓝色的海,带着沿海岸线细长的白浪一股一股涌来。
我知道,不管你跑得再远,你都会回来,亲我,吻我。而我,唯一能征服你的,就是轻轻推开你的热唇,说:“别,明天再亲!”而你,机敏的目光没有了,像个傻二黑,在我的身边慢慢环顾。
“海,你来亲吧!”如今,我独自坐在这海湾能看见海的别墅,回忆过去,那刻骨铭心的爱,许多年了,没有人再能超越,没有人能再取代你在我心底的印象。我被许多善意的亲友不理解。我不能摆脱,但我绝不是在自贱。
今天太平洋的地震,又给横滨带来海啸了吧。为什么你要到樱花的故乡不把我带上?
每一次的海啸,让我都心跳,让我都想起你。真的,此时,日落西山。太阳从海面背后的山,像可以触摸的小氢气球一样,红红的。它把大海染成无数红鲤鱼的墓葬坑。
让我今晚做个女人吧,只做你的女人。
我慢慢从椰树林中走来,前面是一片白色的太阳伞罩着的露天咖啡。我看到了穿网球运动衣的你,你也看到了穿薄纱裙的你。不知为什么,你的目光发愣,而我第一次,有了做女人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同少女时代的感觉完全不同的。
但今晚,我会梦见你。你的微笑,想起你的声音。
但我的理性,它像隐入在黑夜,或墙角的怪物,说:你真的不存在了,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别人的心里。
但唯有在我的心里,你还活着。
(17)中秋的爱(一个大管乐手)
傍晚的城市,显出一片橙色,波音747带着啸叫飞向已经深蓝的天空。
很多年了,中秋佳节都是我一个人在惨然的灯光下度过,透明的纱窗帘很滑,像云儿一样在窗前随着晚风飘浮。就在我一个人住的单身公寓,有一年的中秋,似乎能看到一轮如同玛瑙般半透明的圆月,又有一年,我却看不见中秋躲在沉重云儿的园月,只能凭想象感觉她的存在。
记得那年的中秋,她来了,带着送我的一件很绅士的羊绒长袖T恤衫。那年,她有些削瘦。我站在窗前,身后是中秋彩云里的月亮。我觉得,我就是那彩云,追呀,追呀,我的月亮。但我以为我要追到你了。
你来了,走近我,我闻到你身上奇特的你从来没有用过的香水味。我能感觉你的心跳,但我在急于拥抱你的时候,你却轻推我与你离只有拳尺的距离,然后,你慢慢地理着我的头发,说:傻二黑,我被人爱了,你都不知道。
“被人爱了?”我那时,真不懂。后来,我才知道,你为毕业后能找到好的工作,被一个富家子弟爱上了。你开始,想在我与他之间选择的,但在别人一阵烈酒之后,你莫名其妙的被他爱了。你对我说:“我俩恋爱三年,你把我的身子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强忍着控制自己保住它的纯洁。但仅仅三个月,我就被爱了。”
真的,没有什么,你千万不要说,说你对不起我。校园的爱情有多少能长久的呢?
今天,不知为什么,我在登机大厅,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她很像你。可惜,我没能正面或侧面对着她。但我只要看一下眼睛,就能肯定。而此时,大厅里播放着王菲演唱的歌《因为爱情》。
登上机舱,有一个女生就坐在我的左首,但我与她隔着一条红色的走道。空姐,在我与她的走道间来来回回地走动。但当飞机颤抖着飞向高空,我看见机窗外一条弯曲的地坪线,云儿像透明的薄纱轻轻悬浮,中秋,皎洁的一轮明月就在浮云之上。啊!我重来没有这么近得去看月亮,这么近地去看你,而那背影就是你,我初恋的女孩子。
你也看看我,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明艳,楚楚动人,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只是你的脸颊有些双下巴了。当时,我真的想喊你。记得,有一颗草莓从你的手心掉到红地毯上。在你身旁的一个90后的女孩,她轻轻低下头,想捡起落地的红草莓。她对你说:“总经理,你的草莓又掉了。”
我知道,你是看到我以后,手才发颤的。我的手也在颤抖。草莓从我手上滑落,也同时落在你的脚下,就像两颗失落的心一样。
你这时拍拍同行的女孩,说:别捡了,那是失落在天空的两颗心。你看呀,月亮透过圆形的天窗,竟能照见它们。那随行的女孩,她好像懂了,也好像没有听懂你的话。
我此时想,没有什么比这个歌词更能诠释爱情了: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因为爱情简单地生长,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太空里的明月,依然相视着的你我,没有言语,但你我都无意了解对方的现在,真的,我依然爱着,但那是过去的你,梦中那年轻时的你!
(18)古塔丽影(一个民间二胡高手,善于演奏《二泉映月》曲目,最后一个讲述者)
那是异乡的土地,却是我俩同校就读的绍兴老城。
古老的两千五百年历史的城门,把西边拥挤的农贸市场,与越王勾践殿隔离。我坐在清凉的水池旁,能看见透明的水中,红色的鲤鱼在轻快的冷秋的水中游。我不是来找一口宁波话的你,她也许和她父母去缅甸南寻宝石了。但我却是在等,在学校讲着一口普通话的你。
古老的柏树,它看到了古代美女施西,就在这一汪清泉的水中洗梳,但它却没有看见今人的你。在你洒脱地来到这个并不宁静的世上,那柏树只剩银色的树枯杆,直向纯蓝的天空。
我的头顶,云雀如箭,从百年香樟金色的林中,飞向空中。我在沉思,能听到岩缝溢出的水滴入清池里的声音,也能听见晚秋的风舞着树梢的轻响。
片刻,我就像回到清纯的少年。我仿佛看到在绿茵操场上,你穿着夏季洁白的衬衣,那不是婚纱却胜似婚纱的想象。我好像听见在你为艺术体操伴唱时,那纯美清亮的歌声,这一刻,时光只能在人的心底倒流,只能在过后的季节细细回味。
有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正望着陷入沉思的我,我知道,它是一下被什么惊住了。它机敏地伏在大树根下。我想轻轻地走过去,想抱住那可爱的小生命,可当我靠近那高大的蔷提树的时候,我看见这个小生灵机警而迅速地窜上古树杆,我围着树左右看着,却看不见小生灵的影子,只能看见永不枯萎常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烁。
我看见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从蔷提树旁沿坡而下,迈出古老的城墙,穿过集市,进了清凉寺的应天塔内。我随即追寻。但我一定没有看错,是你。
古老的木缘,清色的砖瓦,白色的石膏墙,已经斑驳脱落。那通向塔顶的,仅有可容一人的很小的旋转木梯,它遍体染着暗淡血红的色彩;还有通向塔外景观道青石砌的台阶。曲拱的顶棚很矮。我的头被重重的嗑了一下。人感觉头很疼,很沉了。
我发现一个身着白绵羊毛皮上衣的女孩子出现我眼前,我有些惊讶。在惨淡扭曲的光影中,你我好像并不认识。
“你走错了,上塔顶楼应走木楼,而不是青石阶。”她说。
我的心情很难过了,我只言片语地说:“我的头碰到拱门的顶栅,撞的很疼。”
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像一个医生看惯了她的病号一样,她又说:“塔内光线很暗,注意,愈往上拱门愈小。”但这是普通的话语,并不是歌声。
她让开身体,给我一条通向高远的路。我几乎擦着她柔软的身体,挤上塔楼的梯道,慢慢攀爬。我终于上了塔的顶层,古老的飞檐,铜制的小风铃在风中歌唱。
斑驳的墙上却留下新刻的字迹:对不起,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觉得很内疚,当时太不懂事了,太任性,希望你幸福、快乐!
我站在应天塔的顶上,我看见那个身穿雪白羊毛上衣的女孩子,在散尽晨雾的早晨,当阳光回暖大地的时候,又展开外套面的白裙,裙摆长长的浮在草坪上。她的影子,飘回人幻想的彼岸。
就这样,那古塔暗淡的光线下,生命又再次失之交臂。
零点的钟声响起,海边情爱晚会结束了。餐厅的女主人跑到大家面前,她依然红着脸,几个小时不见自己老婆,平时都温文尔雅音乐人,都把这个女主人当做大众情人。游子觉得,晚会的讲述都像是给她听得。而看不出来,这个现在举止入凡、具有商业经验的女人,曾经有那样脱俗的经历。晚会所有内容都很不错,如果情爱的对象就是自己老婆,那夫人感动的真要哭出来,但如果是前女友或前妻,那夫人们真要捶胸顿足了。
游子想:“哪一位的讲述最接近非虚构呢?”但转念一想:“所谓写实与非写实都是表象,是这些描述留在每个写者、听者或看者的心里印象,而这个印象是人无法全部用言语表达的,这无法表现的深层次的东西,才是真实。”
此时,天空出现让人惊异的景致:云层渐渐散开,露出弯月和星辰,海风带着淡淡咸味,轻轻吹过小岛,原本涨着的潮水发着类似鲸的喘息,慢慢退下脚下紫色的海滩。天与水的深蓝间闪起渔火。
当餐厅女主人再跑回露天餐厅时,她对着已经入室酣睡,并没有人的空位子喊:“好消息,新闻报道说:台风忽然转向往日本海去了。”
程指挥站在餐厅旋转的玻璃门扇前,对着唯一还坐在大马灯下的游子道:“基本上是好段子,只有个把篇是无厘头,先生要连夜加以整理,明天就上传入网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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