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小铁锹

《青蛙佛洛格》插图

有一天，桑公子在外闲逛的时候，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把小铁锹，还是一把八成新的小铁锹。

一般的小铁锹是木头做的柄，而这把小铁锹则在木柄上贴了一层黄铜，原来的主人看起来很爱惜它，依然黄澄澄金灿灿的，看着可漂亮了。

桑公子眼前一亮，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忙不迭地把小铁锹带回了自己的家。

小铁锹已经在草丛里待了三天三夜了，虽然它没有等到自己原来的主人，但是能跟着新主人回家，它心里也是愿意的。这是一把勤劳的小铁锹，它觉得自己又可以继续干活了，真是高兴呀。

桑公子也很高兴，他家境原本很殷实，但从父母过世后，他不会干活也不愿意干活，渐渐就坐吃山空，还结交了一帮游手好闲的朋友，迷上了赌博，刚开始还赢了几个钱，最近手气不好，家里值钱的家什几乎都被典当完了，他觉得这把小铁锹上的黄铜多少能值点钱吧。

回家的路上，有邻居看到桑公子拿着小铁锹，还以为他终于转性子，准备脚踏实地干活养活自己了。

把小铁锹带回家后，桑公子将它丢在墙角，就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第二天，桑公子睡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小铁锹一脸期待地望着它的新主人，它原来的主人每天天刚亮就会起床，吃完早饭就会带着它下地干活了。

桑公子瞅了小铁锹一眼，小铁锹很兴奋，它觉得自己是一只很能干的小铁锹，用它挖土一点都不费劲，很轻松都可以把土块挖开，它觉得它的新主人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这时，门外有人在敲门，并且还在叫着桑公子的名字，让他快点出来。

桑公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拍了拍脑袋瓜子，才想起来昨天和小五他们约好了今天要去赌场，他就不信邪了，手气会一直这么背！他拿起看不出颜色的布巾，随便抹了下脸，就出门了，看都没有看小铁锹一眼。

小铁锹有点纳闷，它以为新主人等会就会来找它的。没想到，天都暗了，桑公子还没回家，直到月上中天才醉醺醺地踉跄着一个人回来，没有看小铁锹一眼，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三天，桑公子睡到中午才起，在家里发了一会呆就出门了，走前没有看小铁锹。这一天，又是喝的醉醺醺地三更半夜才回。

第四天，桑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连着两天没有回来。默默地蹲在墙角的小铁锹越来越糊涂了，它不明白它的新主人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带着它去干活呢？它是一把多能干的小铁锹呀，只要新主人带着它去挖一次土方，就能明白它到底有多能干！

第七天下午，桑公子匆匆回来，在房间的柜子里扒拉了一会儿，便抱着个上了锁的小木盒跑了，临出门前，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墙角的小铁锹。小铁锹那黄澄澄金灿灿的刀柄和锃亮的刀面都有点暗淡了，它正没精打彩地蜷在墙角，看到主人出现时的惊喜在桑公子出门后瞬间就熄了。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

桑公子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是披星戴月，或者脚步踉跄带着浑身的酒气而归，第二天又是一日不见踪迹。

小铁锹金灿灿的手柄已经暗淡地快看不出来颜色了，曾经锋利的刀面也慢慢锈蚀了。它每天茫然地躺在墙角，不知道主人何时会回来，又何时会出去，它都快忘了自己曾经跟着勤劳的前主人一起干活时的日子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有一天，日正当空，桑公子难得的在大白天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串人，那群人中为首的一个身高体壮的黑脸大汉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家伙儿等会看上什么就直接搬！今天热死了，搬完东西咱们去好好松快松快！”

桑公子打开屋门后，一声不吭地耷拉着脑袋缩在没有阳光的墙角，就蹲在小铁锹的旁边，任由那些人搬着家里剩余的家什，一句话也不说。

太阳西斜，屋前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桑公子的头垂的越来越低了。

这时，有一个人看到了墙角的小铁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曾经漂亮的小铁锹已经变成灰朴朴的样子，一摸就是一手的灰和铁锈。那个人嫌弃地把小铁锹扔在地上，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玩意儿，没什么用。”就忙着去搬别的东西了。小铁锹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它才不是没用的玩意儿呢，它是很能干的小铁锹。可惜它说的话，那些人都听不到。

不多大一会儿，原来就空荡荡地房子就只剩下光秃秃地墙壁和脏兮兮的地面了。

太阳要落山了，门前围观地人群也散了，不大一会儿晚风就吹来饭菜的香气。

桑公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也没有梳洗了，浑身臭烘烘的，头发蓬乱，衣襟胡乱搭拉着，到处都是油渍和污迹，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脸色灰暗，眼泡肿的老大，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就像是七天七夜都没有合过眼了。

这会儿，闻着空气中隐约地饭菜香气，肚子里“咕噜”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最近手气一直不好，几乎就没怎么赢过，昨晚上终于把父母留给他的东西都输光了。连房契都输掉了，那人限定他三天后就搬出去，不管他怎么求情都没用。

他的眼神无意识地扫过神龛，看到了落满灰的父母的牌位和前面早没有火星的香炉 。

小铁锹在旁边看到主人的脸突然涨的通红，眼睛更是红通通地吓人。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主人的眼眶里慢慢流出两行眼泪，然后慢慢地把头低下去，埋在膝盖上，两只手抱着膝盖，肩膀一耸一耸的。

一直孤孤单单的小铁锹，看着旁边闷声哭泣的主人，心里想着，主人明天会带我出去干活吗？我的刀口已经不锋利了，恐怕要用磨刀石磨一磨才行，要不然挖土就没那么利索了。

天色渐渐暗了，天色又渐渐亮了。

在墙角窝了一宿的桑公子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昨晚后半夜迷瞪瞪地睡去了，这会儿醒来，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饿的更厉害了，而家里已经连一口水都没有了。

他看到了被扔在地上的小铁锹，想起来刚把它捡回来时，那黄澄澄金灿灿的手柄，现在已经暗淡的看不出来颜色，不知道还能换几个铜钱，管他呢，就算只能换几个馒头来吃也是好的。

小铁锹看到主人望着自己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还没反应过来，主人一把捞起它就出门了。

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小铁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它沐浴着初升的朝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心里高兴极了，主人终于要带着它去干活了，它很快就能告诉主人，它是一把很能干的小铁锹。不过，主人是不是要先把它的刀口磨锋利一点呀，这样它干起活来就更好使了，可惜主人听不懂它说的话。

桑公子带着小铁锹来到当铺，掌柜的看了一下生满了铁锈的刀面和看不出颜色的手柄，摇了摇头，说没什么用了，也不值什么钱。

桑公子连忙指着手柄告诉掌柜的说那可是铜，后来他和掌柜的讨价还价，用小铁锹换了一个铜板。

桑公子拿着铜板看都没看小铁锹一眼，转头就走了。

小铁锹看着主人越走越远，它知道主人是不要它了。它有点伤心。它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掌柜地也说它是一把无用的小铁锹，虽然它生锈了，但是重新打磨一下不就又锋利了吗？它以前那么能干，陪着前主人天天下地干活，也没卷过刀刃，前主人每天干完活回家，还会把它擦的干干净净，用磨刀石磨的锃亮的刀面能照出人影，它在前主人手里就从来没有生过锈。真是忧伤啊！

忧伤的小铁锹被当铺的伙计拿到后院，拿出磨刀石磨了一个时辰，终于把生锈的刀面磨的光亮如新，手柄也被小伙计拿着一块抹布擦的干干净净，虽然没有之前黄澄澄金灿灿地那么漂亮，但是擦亮后的手柄泛着一种深沉的古铜色，看起来就像一把饱经风霜的老铁锹。

很快，小铁锹就被一个农人买走了，它又过上了以前的日子，每天都被它勤劳的新主人带出去干活，它也实在是能干，无论挖多深的土，从来都没有卷过刀刃。

小铁锹不再忧伤，每天都开心极了，它又成了一把能干的小铁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