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有一条河。
自我有记忆开始，河里的水时有时无。
刚上学的时候，因为学前班的学校在隔壁的生产队里，我需要从家里出发，从山后下到山脚，走过干涸的河道，田地旁的屋子就是学校。
夏季，多雨。河道里起了水。河水并不深，上学路上，我和村里的孩子结伴一起淌水而过。
河水清凉，赤脚踩在河底的碎石上，这种感觉，大山不曾给过我。
我问了父亲，河水是从哪里来的。
父亲说，河水是从上游留下来的。
我继续问，上游是哪里？
父亲说，你沿着河道往河水来的地方走，每走一步，都是在刚走这一步的上游。等你有道河水的尽头，上游也就没有了。
于是我有了一种念头，逆流而上，去看看河水的源头。
可刚上学前班的我还是太小，每天上学放学，晚归一刻，都要被父母担心许久。
于是我想，等我长大些，就可以去河的上游看一看。
我现在还依稀记得我上学的第一位老师。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所谓的学校就是两间屋子，一间是小班，一间是大班。有时候老师会忘了将钥匙锁进教室，于是就让最活泼好动的孩子从门下钻过去将钥匙取出。教室门前有红砖围出来的一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颗桃树，天气好的时候，老师会坐在桃树下给我们上课，有时候也讲故事，课间的时候，会让我去挑她头上的白头发。于是她的头上多了很多只小手。
后来我从大班毕业，去村里的小学上一年级。村里的小学有两层楼，教师多，教室也多。
曾经的学校又有新的一批小孩子入学，他们也会在桃树下上课，听老师给我们讲过的故事。
后来我偶然路过我人生中的第一所学校，学校里的孩子少了很多。再后来，因为孩子太少，学校就给关了，我隔着红砖墙看过去，无人打理的桃树还在。
再后来，这所院子也荒废了。
村子里的小学要离家好远，要顺着河道一直向下游又去，我会和姐姐们一起从家里出发，一路上说说笑笑。时不时的会看见山沟里的河道，雨季里有水流涌动，煞是好看。
但这时，我离上游已经是越来越远了。
在我这一届之后的生源越来越少。于是在我上到小学四年级之后，要去别的村子里上五年级。
这时候已经离家很远了，不能再靠走路去学校了。于是村里有靠开三轮车载人的家长，会在每个路口等着我们，每人五毛钱，给送到学校门口。在下午放学之后，再去把孩子们接回村子里。
再之后小学毕业，我要去镇上上初中，坐的也是村子里的三轮车。
随着年纪的增大，书读的越来越多，和我一起的小伙伴们却都各自分散。就像山脚下那条小河，我一直往下游走，从未向上游看一看。偶尔想着逆流而上，却终究作罢。
有时候路过村里的小学，那里现在也已经荒废了。曾经一起的朋友也都渐渐断了联系。
山脚下的小河，河水也早已不在。据说，河道已经很多年没有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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