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周一陪餐时，接到父亲电话，说和母亲做了一个CT,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去拿片子回来。

        记忆中，母亲从我上高中开始，身体便一直不好。那时第一次脑溢血，吓得我不知所措。大学时，又一次旧病复发，我考完教师资格证便赶到医院。工作第四年，再一次住院。去年，正值父亲六十岁生日那天，最厉害一次，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所有的不幸都挺过来了，这次，却突然不能走了。

        我中午正好执勤，脱不开身，以为母亲是习惯了的腰疼，便没放在心上。下午两点多正在印试卷时接到姐姐电话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医院待了将近一上午，已经不能正常走路。

        听罢，我放下电话赶回家 。母亲看见我委屈涌上心头，边哭边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感性之人，怕母亲更难过，咬着牙没掉下泪来，问父亲到底什么情况。

“医生说你妈腰只能保守治疗了，先输水吃药看看吧！”

        我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只有六十二周岁的人，怎么可能不能走路了？我拿着诊断结果，看了又看，虽然也看不懂，但希望只是偶然性的错位之类的疾病。

        父亲一直低着头抽烟，我坐立不安。这时已经晚上六点了。

        “回去吧，她俩等着你吃饭。”母亲劝我走。我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走，母亲一直难过，于是我带着片子回到楼上，托了几个医院的朋友，看是否有更有效的治疗措施。朋友很尽心，我很欣慰。

        但再欣慰也无济于事，回忆过去，母亲对这个家庭付出的太多太多。我不知道她真正享受过几天快乐时光，但我知道所有记忆犹新的过往都是苦日子。起早贪黑，各种工种，一个女人都尝试过了。尽管没有取得任何成就，但也为这个家庭贡献了自己的青春与力量。

        母亲命真不好，付出了这么多，理应享受晚年。可除了疾病缠身就是操心劳神，一点停顿也没有。身体好时我没有能力，我长大后她却不能随我出去看看世界。现在不能走了，更不现实了。

        这几天天天回老家，却害怕回老家。回老家希望盼到母亲一下子站起来了，害怕的是母亲见到我便泪流满面。

        我不想她老人家泪流满面，但更放心不下。今晚谈起我没上学时母亲的不容易。不知怎么买了一个西瓜，切开后却白茫茫一片，连西瓜籽都是白色。我咬了一口再也下不去嘴。母亲拿起一块，对我们姐弟俩说:“吃吧，不吃以后连这样的也吃不上了。”于是我和姐姐假装很香甜的吃起来。母亲没有笑容，她也知道不好吃，但那个时代物质真的太匮乏。如果让我们养成浪费的毛病，一辈子都难以改变。

        难以改变的，其实是母亲善良的品质。自我记事以来，她从不乱发脾气，更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好像世间所有的一切她都能接受，有时唠叨几句，但情绪稳定。就这样一个温和的人身体却不争气，大半辈子不安宁。

        我中午回到家，看到父亲与母亲在吃饭，饭桌间没有一句话。母亲脸色安详，情绪好像比前几天好了不少。我告诉她又找了其他医生诊断，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许是失望久了，便不再有希望。可我无论如何不想看着母亲站不起来。她刚有了小孙女，还没抱几次，不能就这样只看看，因为母亲最喜欢孩子。

        母亲，孩子们也最喜欢你，所以，你得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