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

                                            文 | 清雅          题图 | 来源网络

      陆游有诗云：“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首诗是绍熙三年（1192）十一月陆游退居家乡山阴时所作，时年六十八岁。这首诗的大意是：我挺直地躺在孤寂荒凉的乡村里，自己并不感到悲哀，还想着替国家守卫边疆。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听到那风雨的声音，就梦见自己骑着披着盔甲的战马跨过冰封的河流出征北方疆场。

      是啊，当诗人在六十八岁高龄，一身病痛，孤独地躺在荒凉的乡村里，他会想起很多往事。人生匆匆近百年，回首过往，感慨颇多，幼年时的理想，青年时的挫折，中年时的抱负，老年时的失意都会像过眼烟云一样在心头闪烁。

       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我也和陆游一样，夜阑卧听风吹雨。不过，不是忧国，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是的，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仔仔细细的梳理自己的心绪。

      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巨大的雨幕挂在黑色的夜幕里，虽然看不见，但却听得见。这是一次关于雨的心灵的对话，这是一场自然上演的华美的演出。

      雨的灵动击叩着内心的悸动，“淅沥”的声音唤醒了沉睡在心底的感动。一滴一滴的雨就似一个又一个可爱的精灵，它们在自然的怀抱中尽情地嬉戏、打闹。精灵们伸出细细的小手牵引着我，让我得以在这个浮躁的日子里回归最初的宁静，找到最美的纯真。于是，回忆像雨滴一样，滴落一滴便氤氲一片。

      记得上高二的时候，有一天上晚自习，天空下着雨，我戴上耳机，听着喜欢的音乐，撑着伞，独自漫步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我走得很慢、很慢，生怕沉重的步子惊醒落在地上的雨水。身后的人不断超过自己，从身边匆匆的走过。可我，依旧走得很慢。如果时间可以停滞的话，我希望自己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雨滴落在伞上，不时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声音是好听的。 �

      雨水打湿了伞，也打湿了周围的一切。 �

      到了学校，站在走廊上，凭栏远眺。平日里熟悉的景物现在变的让人觉得有几分陌生。一层薄雾将远处的山笼罩着，看不到它的沟壑纵横，也看不到它的连绵起伏。我只能这样静静地望着它，而回应我的，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几声似有似无的火车的汽笛声。虽然，我不能清晰的看见它的样子，但记忆定格的那个画面早已成为脑海中一抹擦不掉、冲不走的朴素的风景。

      任时光匆匆流去，再倔强的坚持也抵不过似水的流年，高中的记忆，已经成为碎落在身后的时光，留下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剪影。听着雨声回忆过去，心中早已潮湿。

      晃晃头，听到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全然没有了睡意。

      我是喜欢下雨的，尤其是夜晚的雨，更多了一分神秘的色彩。

      古人有“雪夜闭门读禁书”一说。因为雪夜里造访的人极少，这个时候读禁书，不但相对安全，也能保证读书的连贯性。如果说雪夜读书读的是一种感觉和刺激的话，那么我觉得，雨夜读书读的是一种享受。一杯清茶放在手边，香气缭绕，沁人心脾。窗外不时刮来一阵阵清凉的雨风，读倦的时候便可闭眼聆听那“淅沥淅沥”，此时，世间的一切繁华与我无关，我只顾沉浸在其中，贪婪的享受着。

      林清玄有一篇散文名叫《清欢》，文中作者引用了苏轼的一厥词：“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浣溪沙 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在文中，作者感叹现代社会的浮躁，人们很难享受到纯然安静的一刻。的确，我们活的太累了，为名利累，为生活累，习惯性的去微笑，去解释，去争执。其实看开了，世间的一切，不过就是隔岸看花，云淡风轻。人生苦短，何不让自己活的轻松一点？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这一生，我们要修持的，不是拿得起，而是放得下。”很多时候，我们无法让这两者得到平衡，于是，偏偏为了一时的执念，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思绪正在神游，一缕清香萦绕在鼻尖，顿觉神清气爽，雨丝的气味混着泥土的清香，让我的心变得平静下来。白天的世界太过于复杂，混沌的空气蒙蔽了双眼，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带上伪善的面具，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只有在夜晚，只有在下雨的夜晚，我才能分辨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美的，我才能摘下面具，尽情享受这真实的一刻，雨水，洗刷了一切坏的，丑的，恶的。雨水，洗刷了这个世界，也明净了我的心灵，我愿意，我愿意沉浸在这雨的世界里，像一个孩子一样依偎在她的怀里，听她对我喃喃细语。于是，心也变得澄澈起来。此前所有不好的情绪都被平复掉了，剩下的，只有最柔软的情愫。

      在这样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头枕床头，无眠。因为我喜欢听雨。当一个浮躁的世界回到了最初的安宁，浮躁的心灵在雨的滋润下也找到了最好的抚慰，再也没有了无处安放的寂寞与孤独，雨声，雨香，填补了我内心的空白。闭上眼睛，生命中那些美好的片段又一次回放在脑海中，在滴答滴答的伴奏声中，成为了我人生里最动听的交响乐。每一个音符都是恰到好处的，每一个旋律都是扣人心弦的，我又一次沉迷，忘却……

      夜阑卧听风吹雨，和着自然的节拍，感悟心灵的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