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百姓”骑着电驴在小路上绕行,他不敢把车开上主路,听说最近交警又在查扣无牌电动车。他之前被抓过两次,第二次因为在高架桥骑电动车超速逆行被交警拦下,“平头百姓”听说要扣车当场情绪失控,他猜测交警是贪图他崭新漂亮的电动车,掏出工具箱铁棍对着电动车又敲又踹泄愤,交警再三警告无效后把他按倒制服。脸和马路亲密接触让“平头百姓”迅速冷静下来,声泪俱下的祈求人家原谅,交警没有和他一般见识,一番教育后暂扣电动车把“平头百姓”驱离了现场。
其实“平头百姓”也有苦衷,他是家政公司外聘的维修技工,接单就要走家串户去维修家电。他们这行有淡季也有旺季,到了夏天空调使用量大增,报修电话也相应增多,最忙时一天要接七八个维修派单,他按单量抽成赚钱,电动车不开快点不绕近路能有什么办法?
“平头百姓”今年三十六,来鹭岛快二十年了。他家兄弟姐妹五个都从农村出来打工,天南海北分的很散。他和老婆结婚十六年,有三个孩子,最大的都上初中了,但因为自己学历不够之前一直没能落户鹭岛,孩子都是老婆在老家带着,算起来已经三年春节没一家团聚了。去年鹭岛落户政策放宽,“平头百姓”私下打听过,自己通过技能落户就可以把户口迁过来,将来小儿子或许还能积分派位到鹭岛读书,他也能一家团聚。
早十年“平头百姓”根本没想过落户鹭岛,他听人家说农村户口好,将来一拆迁按人头分钱。而且自己头胎二胎都是女儿,为了生个男娃也不敢动落户的心思,农村超生才罚万把块,鹭岛当年可不一样。不过现在二胎政策全面放开,生孩子不罚钱了,这让“平头百姓”又悲又喜。悲的是他和老婆早年为生三胎东躲西藏白遭罪了。喜的是再不用担心头上悬着的“社会抚养费”缴纳了。但话说回来其实“平头百姓”属于早婚早育,同龄人还在读书他就忙着结婚生娃,又觉得必须生个儿子在农村才有面子,所以一而再再而三让老婆怀孕,但等他急急忙忙折腾完却发现政策变了。就像拼命插队抢了个坐,车开才发现坐错车。
至于所谓的农村拆迁按人头发钱“平头百姓”也用了十年才琢磨过味。他家兄妹五个当初全盯着那块宅基地,谁都不挪窝。后来慢慢在城里混久了,涨了见识,发现与其守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拆、到底拆不拆的梦还不如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即使真拆迁了,按他家的人丁,为了争个三两万拆迁款闹到兄弟反目对簿公堂值当吗?所以两个姐姐首先迁出,后来哥哥弟弟也陆续外迁,“平头百姓”之前看有人争,哪怕抢的是泡屎他都稀罕拼死护着,现在大家都不争了,他才有时间空出脑子想想到底争的是什么。
“平头百姓”处理完一个空调不制冷的工单,帮业主加满氨就匆匆离开了。下午他还有三单要跑,趁着还有点时间他打算赶紧吃个饭。走到自己电驴边把车锁打开,还没骑上去就发现轮胎瘪了,“平头百姓”蹲下查看,发现轮胎被扎了。他四顾张望,发现一个小区保安靠着护栏优哉游哉在不远处抽烟,看着他冷笑。“平头百姓”走过去问:“大哥,刚才谁动我车啦?”
保安不紧不慢又吸了两口烟,看都不看他,说道:“不知道~没看见~这里不准停电动车,赶紧滚蛋!”
“平头百姓”心头恼怒,说:“我就停监控下的,车胎被人扎了,我要看监控!”
保安吐了口烟冷哼:“你算个什么东西,监控是你看的?赶紧滚啊~”
“平头百姓”大声质问:“是不是你故意扎的?”
保安把烟头往地上一丢,踏前一步说道:“就是我扎的!这里不让停车你瞎啊?不识字啊?不服你报警啊~”不远处两个保安也站起来慢慢靠拢。
“平头百姓”一听报警就萎了,知道再闹下去脸又要被保安按到地上摩擦,警察来了估计电动车都保不住,只得忍气吞声推着电驴离开。保安在他背后故意用他听得见的声音骂道:“甘林老木消机麦~”
等“平头百姓”自掏腰包补完胎、处理完工单已是下午六点多钟,一身尘土的“平头百姓”回到公司时主管经理迎面第一句就是:“下午接到客户投诉,说你早上加完氨螺丝没拧紧就走,氨漏完了空调不制冷,这个月绩效奖金减半!”说完也不管“平头百姓”答话就拎包下班了。
下午的菜市场生意冷清,摆流动摊位的卖鱼强脱下杀鱼的围裙用盆里的水洗净手上的鱼腥,和他妈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今天他想去幼儿园看看儿子牛牛。他儿子今年六岁了,在里湖区大唐世家后面一所民办幼儿园读大班。
卖鱼强看空楼市多年,自从错过12年那次机会后房子和他就像逆向而行的列车越来越远。但他就是转不过这道弯,他觉得当年才一万出头的房子凭什么越卖越贵,这不公平也不合理!午夜梦回时他曾扪心自问如果现在那套房子又摆在他面前,他还会不屑一顾吗?答案是否定的,但又有什么用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卖鱼强不服输,他想尽办法要发一笔横财,去弥补房价暴涨带给自己的损失。由于痴迷买彩票,卖鱼强把家里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老婆林巧香对他失望之极,三年前就带着儿子搬出去单过。虽然卖鱼强苦苦哀求但林巧香不为所动。去年欠了一屁股债的卖鱼强也担心自己的烂帐累及妻儿,喝了几天闷酒后终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林巧香怕儿子跟着赌鬼老爸沾染一身好吃懒做的坏毛病,所以基本不让卖鱼强见儿子,即使见面也是冷着脸在旁边盯着手机看时间,时间一到不顾儿子哭闹也坚决带走,所以卖鱼强只能偷偷跑到幼儿园看儿子。
卖鱼强贴着玻璃窗向教室里张望寻找儿子牛牛的身影,儿子正在画画,卖鱼强的举动引起了幼儿园老师的注意,她走过来询问卖鱼强有什么事情,这时牛牛抬头发现了爸爸,高兴的跑过来,老师看见是家长就不再追问,让卖鱼强在一旁和儿子独处。
卖鱼强对儿子又亲又抱,胡子扎的牛牛咯咯直笑。其实卖鱼强除了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之外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他对老婆孩子都是真爱,要不上次许天寿威胁要去骚扰他老婆他也不会那么紧张。不过他为了一夜暴富把自己搞的接近倾家荡产,钱都砸进买彩票了。现在放弃对“彩票密码线”的研究意味着之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卖鱼强不甘心,他还想再搏一把。
卖鱼强把牛牛抱到旁边阶梯上坐下,从兜里掏出一盒盐金栆递给儿子,儿子从小就爱吃盐金栆,卖鱼强现在也只买得起这种零食,看着儿子欣喜的模样卖鱼强很欣慰。牛牛打开盖子拿出一粒含在嘴里,对卖鱼强说:“爸爸,你又好久没来看我了~”
卖鱼强抚摸着儿子的头说:“爸爸每天要卖鱼赚钱啊,现在不是来了吗,最近你妈妈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带你去游乐场玩?”
牛牛嘟起嘴道:“妈妈每天上班,已经很久没有带我出去玩了!”
卖鱼强叹了口气,他知道老婆林巧香个性要强,离婚后就独自赚钱抚养儿子,虽然岳父岳母能接济一点但日子也不好过,卖鱼强自己还欠着外债有心无力,只能转了话题:“牛牛,那你和妈妈说,周末爸爸带你去公园玩滑滑梯好不好?”
牛牛摇头道:“不要,我想你们一起陪我玩~”
卖鱼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牛牛这时站起来跑进教室把刚才画的画拿出来递给卖鱼强,说道:“爸爸,这是我画的,送给你做礼物!”
卖鱼强接过一看,上面画着三个手牵手的小人,背景是绿色的草地,蓝天白云,还有一栋小小的房子...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平头百姓”和卖鱼强不约而同的登录了鱼网论坛,他们要对住建部新规“住宅建筑应以套内使用面积进行交易”这条政策进行分析解读。一郎曾经说傻空盟众都有各自的心酸无奈和闪光点,但所有的不愉快在手指接触键盘的刹那就一扫而空了,楼市还需要他们分析,政策还依靠他们解读,一个个斗志昂扬的傻空盟战士陆续抵达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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