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空山

民谣和哭丧之间隔着一个陈粒。

我好久以前就听过《性空山》，却是最近才喜欢上这首歌。《性空山》的唱腔真的很古怪，和陈粒的其他歌比起来，似乎把声线压得很低很沉，似嗔又似叹，好像喝醉酒后独自一人无人聆听的念叨。

这在一年前的我看来，真的难以理解。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被古怪的、好像哭丧一样发音的那句“无风无雨年复年”吓到了。

从低吟到不可抑制的发泄，从浅唱到歇斯底里的无奈，仿佛酒后独自一人从嗔怪慨叹、喃喃自语到泣声决堤、溃不成军。我想她并没有喝酒，是不可避免的分离让她醉了。

有时候歌真的像酒一样，初尝辛辣刺鼻，要在时光里酿一酿，才能品出醇香。

真遗憾，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听懂这首歌。

听这首歌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画面。

远远的雾笼罩着山，或许还下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素服的女子在寺院静默，面无表情。

这么冷静，这么疏离，这么陈粒。

这真是很悲伤很悲伤的一首歌啊。可是陈粒最悲伤的一首歌，叫《祝星》。

在这个时代，至少在中国，同性恋都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她们或他们一但宣布出柜，似乎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为什么呢？我记得一段很温暖的话，“我不是变态，只不过我喜欢的人恰好是个同性而已。”

是啊，陈粒和祝星，也只不过恰好遇到了彼此。

用喜欢的人的名字写一首歌，真是好温暖。

敢承认喜欢的人恰好是她，真是好勇敢。

好温暖又好勇敢的陈粒，字字坚定字字温柔地在台上唱着《祝星》。

祝星说：“你在台上万众瞩目，可是只有我知道，你虽着正装，却穿着小熊袜子。”

陈粒的现场，祝星站在对面的台上，陈粒对观众说你们看那是谁？观众喊祝星的名字，《祝星》的前奏就响起来，多好啊。

像糖水焦黑，山河破碎，她们的爱情还是走向了末路。我不知道陈粒和祝星分手是不是因为性别。

祝星从英国回来一个人去看陈粒的 Live，在台下哭得唏里哗啦，然后一个人买机票回去。

真是好心疼。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首能唱的歌，多了一个不能提的人。

无论别人怎么说。

陈粒还是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了。山山水水，一言难尽。

不过一场爱情。

《性空山》真是一首神奇的歌。

我第一次听到那种调唱着“祝你……”

陈粒和祝星就是这样吧。

一两祝你手边多银财
二两祝你方寸永不乱
三两祝你娇妻佳婿配良缘
我在这里，一关接一关
与你相隔，一山又一山
最后只愿我，知道你平安

从此杳无音信，你是我命中不可丈量无法逾越的性空山。

他们说《性空山》一句词的意思是：等到你音信全无，我就用爱你的心去爱世间万物。我觉得说得好极了。

刚开始听陈粒的时候，我觉得每一首她都在唱给祝星听，“我很快就不再意淫”是暗中欢喜的苦涩；“浪漫无处消磨”是潦草梦醒的怅然；“没能变成你”是爱而不得的苦痛。

直到我听了陈粒的 Live 版《情景剧》。30 秒小提琴前奏后，我顶着一胳膊鸡皮疙瘩抬头去看舞台上的陈粒，她好像是不可言状的虚无缥缈，美得像肥皂泡，只能浸泡于梦中。从听到“命运也会消失”的那一刻起，我才开始慢慢明白：陈粒分手后唱的所有歌都不是为祝屋而唱，而是为自己唱。她唱的不是挽留，不是决绝，而是洒脱。

我才发现，无论爱还是不爱，出尘还是入世，唱民谣还是哭丧，她永远都是陈粒。那个活成自己，特立独行的陈粒。

愿你我都在烂俗中窒息，然后收下遥远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