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母泪
我又梦到了母亲。半夜哭着醒来,泪水浸湿了枕巾。母爱如水,滴滴润心;思念如潮,层涌迭起……
那年高考结束后,我参加市商业局幼儿教师招聘考试。我的笔试和面试成绩都名列前茅,结果却被有关系的人给挤掉了。当时我正为前途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叫郭宗海的中年男人,拿着我的笔试卷子找到了家里。他自称是“振华幼儿园”的园长,特来聘请我去他新办的幼儿园任教。我喜出望外,推出自行车就要跟他走。您忙不迭声地喊住我:“丫头,等一等,我去喊你三嫂送你去。”那天,我极不耐烦您的拖泥带水。时过景迁,我做了母亲之后,才真正懂得了您那一声“丫头,等一等”话语里蕴含的深意。
我在“振华幼儿园”结识了香棉和王老师。我们年龄相仿,性情相投,相处得十分融洽。那年寒假,在李八庄学区教书的三叔认为在私立学校工作,没有发展前途。于是,他托关系把我调到了虎岭学校任教。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香棉和王老师,心里怅然若失。那段日子,每当我翻看和他们在一起的日记时,就泪流不止。您怜爱地拍着我的头说:“傻丫头,谁能陪谁一辈子啊!就算我和你爹,也不能一起走。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世上好人多着呢!你去了新学校,还会遇到更多的好人呢!”
我结婚第二年的阴历八月份生了成儿。学校给了100天的带薪产假。休假期间,我担心学生的学习成绩落下,便在成儿七十天大时提前返校了。因为婆婆领一大家子抽不开身,所以您就主动提出上山帮我带孩子。山里的顺河风很大。您把窗户上的每一条细缝都用纸贴上。您一边贴,一边说:“不怕狂风一片,只怕贼风一线。山里的河风大,窗户风更毒。孩子小,你的日子浅,一定不能受凉了。要不然你会受一辈子的罪!”我搂着成儿睡觉时,总盖不严被子。您担心我肩膀受凉,便一直让成儿跟您睡。我只充当了一个奶瓶的角色。那年冬天,天很冷,您没让我洗过一片尿布,沾过一滴冷水。那年冬天,安静的校园里留下了您急匆匆的脚步声,那大山里的河风吻遍了您的华发,那山间的小溪记住了您浣洗的身影……
婚后第三年,因家里住房紧张,我开始筹备盖房子。我向您抱怨公婆偏心,让我们净身出户。您语重心长地说:“好男不在分家,好女不在陪嫁。你公婆拉扯四个儿子不容易。你可不要因为钱财和公婆吵嚷,惹老人生气,让外人笑话!钱都是人挣的。你们这么年轻,塌点外债,还起来不值啥!”
房子刚动工,因我公公和邻居毛旦产生了矛盾,我们进料的路被毛旦堵死,工程被迫停工。公婆爱面子不愿向毛旦低头和解。您来我家住了三天,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公婆:“亲家,为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得。俗话说得好‘能大能小是条龙,只大不小是条虫’。为了孩子低低头不丢人。把房子顺顺当当地盖起来,才是咱的本事。”得到他们默许后,您夜里带着我去毛旦家求情,一连去了三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毛旦终于为我们亮起了绿灯。当匠人又开始动工时,毛旦由衷地向我竖着大拇指夸您:“我毛旦平生很少佩服人。你娘家妈是这个!”
房子盖成了,我们债台高筑。您为了让我尽快还清外债,主动把成儿接去您家,日夜看护。这一带就是三年。我不知道您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神。我只知道,儿子长大了,您却变老了,弯腰驼背,白发苍苍。每逢周末,我去帮您洗衣搓澡。您就会动情地劝我:“再要个女儿吧,老了有个转身的地方,也有个说体己话的人。”我并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未曾想,这竟然成了您的心病。您晚年患了阿尔茨海默病,脑子时好时坏。每当我帮您搓澡、洗脚、剪指甲的时候,您会时不时地说上一句:“让你要个女儿,你不听,看你老了,谁会像这样伺候你啊!”大哥和父亲去世以后,您的病情一天天加重。您忘记了所有人,唯独只记得我。每次我去看您,您都会笑成一朵花。因工作、家庭原因,我没有日夜陪伴过您,总像一个过客,来去匆匆。我只为您净洗过几件衣物,送去过些许补品。
那天为您洗脚,看着您浮肿的双脚,溃烂的肌肤,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您一反常态,心疼地问我:“丫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那话语、那神情,俨然就是昔日疼我、爱我的健康的母亲啊!谁知道第二天您竟溘然离世。那句疼爱的话语,竟成了您的临终遗言……
转眼您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两年了。您祭日那天,我去您的坟头祭奠。跪拜完毕,我顺势坐在铺在地上的草席上,喃喃地说:“让我再偎着娘坐一会儿吧!”话音未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洒落一地。坟茔里,埋葬着您的尸骨,栖息着您的灵魂,掩藏了您所有的爱和牵挂。坟茔外,有我肝肠寸断的思念,有我大恩未报的亏欠,有我“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深深遗憾。一抔黄土,阴阳两隔,天涯海角,永难相见。
您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让我喊妈的人;您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担心我夜半风寒的妈;您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喊我“丫头”的慈爱的声音……
母爱如水,思念如潮。娘啊,丫头——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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