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祥花
我的家乡在张家口的一个小村庄。说起家乡的吃食,我总会想到小时候母亲常做的几样家常饭菜:糊糊、糕、豆腐。
严冬的早晨,寒风刺骨,霜花满窗。母亲说,上学前喝一碗玉米面糊糊,能抵御寒冷,读书安心。母亲还说,糊糊要熬三滚,才会出香味。因此,每个上学的清晨,天还不亮,母亲就起来熬糊糊。在香甜的睡梦中,我的鼻鼾声与母亲的拉风箱声如一首悠扬婉转的伴奏曲总会在黎明时响起,满屋回荡。当我伸着懒腰,睡眼朦胧地透过氤氲的水蒸气模模糊糊地看到母亲的脸上露出轻松的微悦时,糊糊的香味也弥漫满屋,与她的吆喝声一块催促着我起床。那时我总能喝掉两三碗,小肚子滚圆滚圆的,走起路来像一只笨笨的小企鹅,母亲看着我饱饱的样子露出慈祥的笑容,这笑容里藏着她对我的疼爱。然后一边帮我挎书包,一边说:喝了糊糊,上学就不冷喽。
在家乡流传一句话: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二十里的荞面饿断腰。是说糕与莜面、荞面相比,糕是最耐饥的饭食。中午吃糕,这是母亲一贯的坚持。她觉得只有吃了糕,父亲下地干活或者我们兄妹上学后才不会饥肠咕噜,她心里也踏实。其实,那时也没有其它主食,白面馍与白米饭是传说中的饭食。我是一个吃饭挑食的孩子,时间一久,对糕有了厌倦感。每当我难以下咽时,母亲总不忘优待我,抓一小嘬红糖放在碗里,她说:“给我闺女吃甜甜了”,她的“甜甜”一次次赶走了我的厌食症。下午放学回家,肚子空空的,没有任何零食充饥,一铲冷糕被我们当做最可口的美食,在上面滴个油点儿,均匀涂抹,洒几粒盐,便狼吞虎咽地吞掉,那香甜的滋味让我舌上生津,回味无穷,然后带着一种满足找小伙伴去玩。散学后的那一小段光阴因此而圆润丰盈,快乐萦怀,甜蜜如梦。
小时候,豆腐在家乡是一道美菜,可登得上大雅之堂。比如过节请客,办红白事等是少不得用它来装饰席面。天天吃太奢侈,妈妈只有隔一段较长的时间,亦或家里来了客人,称上二两豆,放在碗里,然后再放五分钱,让我早早地送豆腐坊排队预定。端豆腐是件美差,也是我的特权,哥哥们是争不过我的。将近中午双手端着冒着热气的豆腐碗,鲜嫩的清香味直钻鼻孔,已经咕噜噜响的肚子是经不起这般诱惑的,我会忍不住沿豆腐边缘边走边啃几口以解馋解饥。回家,母亲是不会责怪我偷吃的,而且还会说上一句:“刚出锅的豆腐,味道最鲜。”而她却舍不得吃一口。哥哥羡慕嫉妒恨,有几次和我争抢“特权”,都被母亲呵斥。童年,我在母亲的关爱下,在豆腐的滋润下皮肤圆润细腻。
离开家乡后,不论栖身何处,不管是在艰难困苦的跋涉岁月还是在平淡无奇的烟火生活中,每想起家乡的糊糊、糕、豆腐,心田如投射进一缕柔和的阳光,舒适、绵软、亮堂,使我在薄凉的世情中总有温暖相伴。
成家后,丈夫是外乡人因受我的感染,也爱上了糊糊、糕、豆腐。而且换着花样做美食,用破壁机打米糊糊,蒸枣糕,炒麻婆豆腐等,虽然里面都加上了很多富含营养的辅料,但我却一直找不到母亲做的饭菜里的那种特殊味道。每次回家探望母亲前,给年过古稀的母亲打过电话,我就知道母亲一定会提前给我做好这些饭菜,等着我来到她的身边。这些家乡的吃食皆属于粗茶淡饭,称不上什么美食,但因添加了一种任何珍馐美味中没有的佐料——母亲的关爱,而成为我念念不忘的美食。就这样,我一生的时光,都生活在母亲浓浓的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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