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对一个已婚的年轻女子来说，与先生貌合神离要比放弃对方难得多。聚仁与每个大城市的契合度堪比老家通洲桥桥拱上手拉手、肩并肩的块石，彼此独立，又不忘紧密合作。我曾多次怀疑他是不是农家子弟，在蒋畈出生，在梅溪之畔呆过，多少个寒暑来往，怎么在他身上都了无影踪，没留下任何一块光斑。
等聚仁从学校风风光光地回来，放下包包的那一刻，我都会告诉他自己去多少个单位应聘过。他安慰说，找工作的事先不要着急，单位招聘和民众就业本身就有淡旺季之分。聚仁吃完简单晚餐，通常会朝厨房里的我看一眼，然后问我是否一起出去逛逛街、散散步什么的。就这一点上，还多多少少保留农家后代淳厚、待人可亲的一面，也是在提醒我这是在大上海，夫妻要是被街坊邻居挖出个八卦来，一夜之间可能会让更多人知道，在背后嚼舌根的。
十里洋场，哪一寸地应属于我？春翠常常这样问自己
我想自己是懂他的，在大上海当一个教书匠并不容易，业务突出是一方面，人品更被大众所看重。我挽着聚仁的胳膊，漫无目的地四处行走，尽量保持一样的速度。见到橱窗里的红酒、洋烟广告，我会拉着聚仁的手朝店铺里深处走。在我，也许是多认识几个店商，以后求人家做事能图个方便，而在聚仁那里是要提高一等男人的社会地位。聚仁并不喜欢抽烟、喝酒，但家里备着各种待客的东西，也是考虑各种访客之需。每每散步回来，手中的大布包会塞得满满的，能超量收获邻近上海人以及大多数外地人艳羡的目光。
聚仁若有所思地走进简易书房后，我会把红酒、洋烟等物品放置在它们最适合呆的地方。可是它们有地方呆，我呢，有吗？总不能让聚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吧。我带着隐隐的头痛、略为疲倦的身体倒在床上，辗转反侧，也反侧辗转，设法弄出一些动静来，想让聚仁知道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年轻貌美的妻子在冷窟里煎熬。
聚仁走近床边用手试探着我的额头，并抓住我的手指了解病情的严重程度。你是水土不服，还是吃点退烧药吧？他东瞧西望，拿过一个椅子靠垫小心放到我的枕头上，并让我上身微微竖起，小心解开小药包，一次性倒入我的口中，然后又递上一碗温白开，让我自个儿冲洗冲洗掉落在喉咙中的药粉。一系列动作完毕后，他开始宽衣解带，爬进床里朝我的肩头倚靠。
你就不怕我把感冒病菌传染给你啊？传染给我，你不是可以早点好了呀？我知道他这是有意装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宽慰我因嫉妒而引起的心病。如果他的女学生没有横亘在我们两人之间，自己会不会，能不能对他更亲热一些呢。这样一想，突然自个儿感伤了起来，眼泪鼻涕直流，弄得他一晚都没休息好。
在来上海的短短一星期内，还觉得聚仁是有情分的，也是爱自己的，想与我牵手一道走下去的。（未完待续）
陈水河原创于2023年6月18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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