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不要动~！”，他粗粗吐了一口气，也吐掉了嘴上那根他咬了几条街的狗尾巴。
他斜眼看着眼前这个被他追到河堤的假小子，他还真怕这人啥也不顾，直接跳进这初春才化冰的河里。
“你倒是能耐啊，怎么又故态复萌！”他将对面的人一通打量，“这次你扒了些啥？”
假小子颤颤巍巍，从破旧但洗得还干净的衣襟里摸出一个烧饼来。
又是一个烧饼？他简直不敢相信，“就这玩意？”
对面的人咬着下唇，似颇为懊恼的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这假小子扒了不少钱袋，结果就一烧饼，“你逗我啊！半条街的人都在追你，你就只顺了一个烧饼？”
假小子吸了吸鼻子，咕哝着，“我知道这是你的地盘，我，我就是饿了！哪知道那烧饼铺的老板那么大嗓门。”
他有些不解了，“你最近这么穷？赌坊没去？富家公子哥没扒？正经事儿也没干？”
这人，他是知道的，自称是妙手空空的多少代传人。十几岁的小丫头，手上功夫真不是盖的。摇色子说大绝不开小，推牌九能连开至尊宝。至于扒几个钱袋，顺几根珠钗，对她来说，更是小意思。
“你不是说，抽老千当扒手都不好嘛。”假小子低着头，用脚尖摩着地面。
“我不是叫你找个正经营生吗？”他似乎有点失望。
假小子抬头，脸红红，不好意思道，“我，好像除了师父教的，其他的，都不会啊。”
他觉得自己也是气量好，要不然真会被这人气死，“跑堂啊、传菜啊、算账啥的，这么多事，不都教你了吗？”
只见假小子摇摇头，“还是不会。”
他顿觉倒吸一口凉气，“我怎么摊上你了？”
假小子立马顺杆爬，向前一步拉着他的衣摆，满脸带笑，活脱脱一只偷到油的小耗子，“那你再教教我呗！”
他嫌弃的看着才到自己胸口处的人，心想着好人做到底，就再教教这假小子谋生的本事吧。
2、
他是捕快，平常巡逻就在这几条街。两年前他才应卯上职，想着做为新人应该做些成绩给县太爷瞧瞧时，就遇到了对面这人。
那天也是如此，一群百姓在后面追着喊着抓贼。他做为捕快，想着这是立功的事，立马就离弦的箭一样，追了出去，人高马大的他不过几个巷弄就把人堵上了。
那会这人顺着墙根的柴火堆爬上了一户人家的围墙。可那墙实在有些高，他在墙下看着那扶着旁边墙垛想跳不敢跳的小笨贼，不禁觉得有意思，“哟，不敢跳啊？”
墙上的小贼满头是汗，也不知是跑的还是急的，“我，我，我错了！”
他觉得惊奇，平日里带他的老捕快总说罪犯都是能狡辩就狡辩，哪有认错这么快的主儿啊。
他挺了挺胸，右手握住腰间的捕快配刀，有模有样的审起这小贼来，“错哪了？”
“我，就是饿了。”墙上的小贼慢慢的摸出一个烧饼，“我就拿了这个。”
他看着墙上这眼里就差写着真诚两字的人，“真的？”
“嗯~”墙上的人点头如捣蒜。
他也不知自己那会怎么想的，只是觉得这人小小年纪，若真去衙门走一趟，怕会误了一辈子。
瞧着眼前人就像瞧见了当初的他自己，毕竟他也是穷苦人家的娃，吃过百家饭，穿过百家衣。既然只是一个烧饼，那就去把钱结了，给人家烧饼铺道个歉就过去了。
“下来吧！”他伸手，做出接人状。
“你要抓我去大牢？”墙上的人问得小心翼翼。
“想去？”他调侃着。
“不想，那里又脏又黑。”墙上的人答得迅速又肯定。
“知道那地儿不好你还不学好？”他打量墙上人，心里则想着这人眉眼端正，年纪又不大，定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可怜人家，“下来吧，我带你去向烧饼铺老板认个错，顺便把这烧饼钱结了。”
“当真？”墙上人明显不信。
“我用得着骗你一个小娃！”
“太好了~”墙上人在紧张过后太过高兴，一不小心就从仅一脚宽的墙上掉了下来，“啊~”
他眼急手快，直接将人接住，再顺势一捞，人就到了怀里。
那一刻，有烧饼的焦香，还有莫名的馨香，全都一股脑的跑进了他的鼻子里，不知怎的，他就脸红耳烧了。
3、
打那以后，他在赌坊烟馆、红楼楚馆这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总能时不时遇到这小子。用那人的话说，扒富家公子哥是为了劫富济贫，顺手牵羊也不是偷，至于抽老千，那是自己的本事。
他说不过那人，但总觉得既然被自己遇到了就是缘分，总得说教说教。可这小子大错没有，就是些小偷小摸。本身也是个人才，见到他就会分他半个烧饼，早早用烧饼就堵了他的嘴。
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僚去听小曲，他上了茅房出来，就被这人拦住了，“帮我一个忙。”
他被这人拉进一个空的厢房，“你这么急冲冲的，又惹事儿了？”
眼前人啥也不说，就开始脱自己的脱衣服，“你坐这等一下，我换身衣裳。”
他坐在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说，你就学点好吧，扒手老千哪是长道。”
屏风后换衣服的人也不是听没听他说，一阵蟋蟋嗦嗦后，走出来一名妙龄女子，唇红齿白的，惊得他才喝下的水都呛在了喉咙里。
“你，你，你谁啊。”他惊疑得完全不敢确定。
“我啊，”这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本来就这样啊。”
“你，你怎么是个姑娘？”他还是不相信。
眼前人倒是大大方方的，坐他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里，“你又没问我是男是女。”
说完后这小子，不对，是这姑娘还给他一个白眼，指着屏风后对他说，“一会有人追来，你就说没见过‘那个小子’啊。”
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人是又惹了事，找他避难来了。
4、
打他知道这是个假小子，对这姑娘的说教就更多了，势要这小姑娘走上正道。他有时甚至还会跟着这姑娘，要她学些正经的营生。
可这姑娘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气他的，那小偷小摸的习惯像是怎么也戒不掉。只是好久都没被他遇上了，今天也不知这姑娘是怎么想的。
小姑娘得寸进尺，刚还拉着他的衣摆，现在已挽着他的手了，只听这人说，“我觉得，你还是看着我吧，我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呢。”
他斜了一眼挽着自己手臂的柔夷，鼻子里又跑进了莫名的馨香，心跳快了好几倍，他面上还是一片淡定，“你啥时才学得好。”
“唉呀，我跑出去了就忍不住了，手痒痒，要不你把我放你家里吧。”姑娘似说得很随意。
“放家里？你又不是我媳妇儿。”他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去。
“那我就给你当媳妇儿”。姑娘说完，人就全歪在了他身上。
“你，你，你像什么样子啊！”他被这姑娘羞得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但没有推开腻歪在身上的人。
“我稀罕你啊。”姑娘是个大胆的。
“……”他被这句惊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姑娘大笑，“你这么呆，到底能不能抓到贼，是不是就只抓到过我啊。”
他知道这姑娘是在笑他，但这心里头吧，就像吃了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当真了。”
“哎呀，不就是给你当媳妇嘛，反正，你人还挺好的。”姑娘抬眼看他，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他将姑娘挽着自己的手握在手里，“说了就不要反悔。”
“谁反悔谁是狗。”姑娘与他十指交缠，“走吧，回家。”
他本向家去，走了两走又拉着姑娘返回，“先把烧饼铺认个错，把这烧饼钱结了。”
姑娘哈哈大笑，“呆子，我就是想看看你追不追我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人，嘴角不受控的上扬，这媳妇，可爱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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