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作者: 凌一流十年晾鱼干 | 来源:发表于2022-05-13 02:02 被阅读0次

昨天是汶川地震十四周年纪念日。
08年我还在上幼儿园。
我记得政府门前的空地,帐篷,连夜下着雨。
但一瞬的记忆,很快地过去了。
我还记得那之后的夏天。
阳光明媚,外婆的纱衬衣有麻麻的触感。
那时候老家的房子还没拆。
二楼楼顶盖着红白蓝三色的竖条纹塑料布。
我记得楼梯扶手是用水泥砌的,那一种粗糙的质地。
右边的小卧房进门,左手边是一张黑色的木桌,乱糟糟乌泱泱放了一堆物什。
里面红布盖着,是一尊观音。
一夜暴雨,夜里起夜,去找那黑色的塑料皮桶。天色沉沉,我总疑心外边有鬼。
那是数十年前的感知和想法了。
在心窝里蒙了灰。
好像堂屋里挂的毛爷爷像。
孩子们捡了粉笔在水泥地上跳格子。
隔壁房子在修,有两堆小山一样的石头。
四周连绵的山的形状,再熟悉不过了。
外曾祖母走的那年,是一个夏夜。
我也跪在上面院子,看见好多纸人,纸花,纸做的房子车子。
几个叔叔把棺材盖用透明胶带缠了好几圈。
她们头上系着白布条。
一宿,我听见那位老人的一生被做法事的人用奇怪的腔调和节拍念出来,文白混杂着,也跟着姨落了泪。
再后来,我想起一位姐姐的哭。
我跟她一起睡在二爷爷家的楼上,夏天。
蚊虫叮了一晚。
后来爷爷的院子落了灰。
那老电视没人再打开。
脸盆前的细铁丝上没了那条白毛巾。
也没人在院子里种南瓜了。
我记得有两年,我说了两次,我说爷爷,去街上卖菜,爷爷不肯。
再往前,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和一个妹妹,在那堆木头前,捡一些野花野草玩。
田埂上的路,总是新奇的。
小时候。
我想到这三个字。
达州,那座一条河隔开两岸的小城。
二马路,我住过的地方,听说已经拆掉了。
我想起华昌大厦曾经有人跳下去。
一个哥哥去看,我隔着人群,没有上前。
夏天,日头很高。
穿过好吃街,去下面,坐2路公交车,到七小后面,上舞蹈课。
那旁边的旁边,有个朝阳商店,一路往上走,颇有山村的味道,一直会走到凤凰山的游乐场。
上个寒假,我回去看过。
我记得小学数学老师的直尺,一米长,黄色的,打过几个男孩的臀。
我想起好些人的笑。
我想起姑在凤凰头租过的房子,我和D在读幼儿园,我们夜里躺在凉席上,听见蚂蚁爬过似的电流声。
我记得那幼儿园,厨房里黑黑的,有两扇窗,上面的方格里三片扇叶,漏出光来。
我对于世界的感知,在我离开那座小城以后,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再把知心姐姐翻来覆去地读了。
那一期故事里面失掉父亲的女孩变成了现实。
我不再向往人民公园里长满爬山虎的小房子了,里面是学绘画的小孩。
也不向往那门口的儿童画,曾经我画过一只存钱罐小狗,妈妈让老板给我喷了漆抛光。
我也不向往泛着蓝光的花鸟鱼店了,我曾经买过几只小鱼。
忽的明白,原来童年于我,竟是真真存在过的。
后来初中时我看着风把窗帘吹进屋里,觉得难过,泪从眼角滑下来。
我又像四年级最后那次放学似的,从凤凰山走下来,和同学们说白白,跟李金婉说,下学期可能就不来了,她身边有个睫毛很长的男孩,我忘记名字了。
初中毕业时,也毫不留念地,往前走去了。
凌某自诩薄情,关于告别,我格外熟练。
头也不扭一下,走了。
是另一个盛夏。
初到成都,在姑家里,茶店子立交附近。
那时弟瘦的像竹竿,姑冰箱里只有几根面,我跟弟煮了面,放了菜叶,很好吃。
那几年在成都住的逼仄,老旧,并不舒适。
转眼又过去了。
在锦小那两年,只是像漫画,没有旁的比喻了。那些领着我走进纸片人世界的朋友,也都没有过什么联系。
高中时租过一个房,在四中旁边的老旧小区。有一些花,喊了华西的送奶。
下午跑回去开锁,总是期待新的一瓶鲜奶。
我记得几场日落。
记得远远的隔着人群的一个男生投篮的侧影。
记得从高三楼往下看别人打羽毛球,又从在地面往上看别人像停在电线上的鸟一样三三两两地向下看。
高三楼右面那棵树长得好高,在五楼考试也能看见它摇晃的树影。
故事又逐渐明晰起来,大梦初醒似的。
好多人好多话语,又在一张张面庞前浮现了。
但我又想起七小操场角落墙上画的三个女人。三年级,Y去买零食,我吃她的零食,感觉自己好像犯罪,坐立难安。后来又习惯了,加入买零食的队伍去,甚至送给别人吃。
高中有阵子不愿上学的。
吃不香睡也不香。后来延续到今日,总好像有些影子。
这是怎么了。
这样或那样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南山,自习。我记得似乎是下载了一个app,却记不起名字了,可以计时,还可以组团学,动态里还有许多分享学习的人。但不是番茄todo。
扔完卷子,我就把这份记忆一同扔掉了。
快高考了,我一年没见到团团了。
去年这阵,他天天咬我。
早上就被他咬着起了床。
外公外婆来看过我,我在墙上贴了好多便利贴。
压力倒也不是,太孤独。
考试那两天我喝了四瓶日向夏橘苏打水。
8号下午考完,我给M打了电话,染了头发但是看不出来,隔天早上又去买了顶假发。
我魔怔了。
那些夏天夏天,都一个一个,扭着头不回来了。
南山的秋千真想去再荡一荡。
石室倒无甚可怀念。
七初的音乐厅倒可以再闯一闯。
热闹过劲了。
现在却热闹不起来。
夏天还会来的。
夜安。
我有一箩筐闲话想说的。
说我买了云南的玫瑰,它在近邻宝呆了两天,都快枯了。
说一些光,一些云。
觉得死,或者老,都很远,但又有点可怕。
室友说害怕分娩。
我想到近日玩的原神,也许世上可操纵的元素还有很多。兴许,真的能学会魔法。
是看见视频在讲黑暗森林法则,回想起读科幻是几年前的事。
生活在疫情的大学里凝固停摆,我暂停,漫游。
不做忙碌的人,只感受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和一事无成。
连故事都一个不写。
泡面,外卖,一次性筷子。
电脑和手机,这成了我目力所能及的全部。
有时心血来潮,又去看花。
风吹起来狠烈,北方是一只苍狼。
枯荒寂寞的大地。
好像故事的新篇章。
好想看看新的陆地。
环顾四周,又想去码头搞点薯条吃。
乏善可陈,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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