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三部曲之：

能知之力的种子

Seeds of Consciousness

室利·尼萨迦达塔·马哈拉吉 著

由灵智宝鬘翻译团队中译

1979年9月8日：

你不需要追求快乐

提问者：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活在痛苦中——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尼萨迦达塔：痛苦和快乐是相对出现的。

问：但我的痛苦与一般的痛苦稍有不同。

尼：你已经被污染了，有了好恶取舍，所以才会有这种感受。

问：马哈拉吉是怎么知道这点的？

尼：无法解释。就像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醒过来或如何睡着的。

问：身处痛苦中，您能帮帮我吗？

尼：忘记对身体的认同。你不需要追求快乐，无论你把怎样的感受称之为“快乐”，那都是不究竟的。

问：我不追求快乐，也不追求幸福，但这些困扰我的事情，总应该离开吧。

尼：它们不存在。只是因为你的臆想、你的错觉，所以你才有了那种痛苦。没有什么比你的真实面目更纯净的了。那种痛苦只是你的想象，是一种幻觉、一种错觉。

问：如何摆脱那种错觉？

尼：有什么可摆脱的吗？你刚出生时，是如何陷入那种错觉的？

问：我应该无视它吗？

尼：只是去了知、只是去旁观，做一个旁观者——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用尝试其它方法，只是去知道，你究竟是什么。

问：所以，我没法得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烦恼？

尼：是的。你要直视它的脸、它的起源、它的全部，并找出，它从哪里来。要看着那个中心，正是从那里，这种觉知出现在了你身上。仅仅专注在这上面。

当你达到那个核心时，你会发现，有光芒从那里散放出来。凡是你看到的一切，都只是那种光芒的游舞。融入那个中心吧，与它融为一体。

问：那时，我舍弃的周遭一切、周围的宇宙会发生什么？

尼：你是那个中心，当你转向内在时，你会发现，正是透过那个中心，你才看到了整个宇宙。

问：我看到马哈拉吉的生活是很有规律的。为什么他从不告诉我们，一天之中，从早到晚都应该做些什么呢？

尼：不要太在意你从早到晚都该做些什么。不要纠结于此，因为你不是身体和头脑。

问：那么，马哈拉吉自己为什么还要过这么有规律的生活呢？

尼：我是超越时间和生命的。宇宙的“生命”都依赖于我，而我不依赖于宇宙。

问：或许是这样吧，但我们看到您生活得很有规律。

尼：我不受五大元素的影响。很显然，貌似我也纠缠在各种世俗活动中，但我其实是无所作为的。

一旦你瞥见了自己的真实本性，若要得到永恒，你就必须在那里站稳脚跟。我母亲告诉过我，我是个男孩。但她从未要求我，要我记住这一点，并去重复道：“我是个男孩”。她只告诉过我一次，我就记住了。你不需要重复，“我不是身体”。一旦你真的领悟，就完成了。你必须坚定地相信，你不是身体，就像你确信你不会生孩子一样，因为你也确信，自己是男性。任何时候，你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是要生孩子的。

问：我应该怎么禅修？

尼：禅修于“你存在”这一事实，禅修于你的存在感。

问：为什么你把这个“我在”称为食物精华？

尼：这个“我在”只是一个指向究竟实相的标示牌，但这个标示牌不是你。

身体是由这个显化宇宙的粗重物质制成的傀儡，它不断地变化着，并蒸发到外显的宇宙中。当这一切被耗尽时，它只是将自己转化为了虚空而已。当这个身体完全化为虚无时，就没有头脑，也没有智力了。这种人类的智力，只跟身体一道存在。从空间中，身体将再次形成。在这个形成的过程中，智力是无法插足的。

问：并没有所谓的“时间”，对吗？

尼：你的“我在”定义了时间。时间只是一个概念。

尼（对另一个人）：你有问题打算问吗？

问：去年我来到印度，想找一位能引导我开悟的上师。我的想法是，找到一张能为我提供详细指导的“表格”，我可以按部就班地照着学习，一步一步来。但当我见到马哈拉吉时，我非但没有找到一位手上拿着那种我想要的“表格”的导师，反而是被递给了一个空的表格框，或者说是一面镜子。我发现，我没有任何样貌，我一无所有。而只有纯粹的虚空，一直在展现出变化。当我想到马哈拉吉时，有时我看到他就是我自己，有时我看到他什么都不是。在我面前看到的那个人，一直在变化——没有什么是我可以指着说“这就是他”的。这非常可怕，而且会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恐惧还一直在增长。

尼：你形容得非常贴切，非常正确。无论你观察到什么，都不是别的，只是你的真我。摆脱你视之为自己的身形相貌吧。你所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你的真我。

问：经常会有一些书上看来的，或者在这里讨论的概念、想法，出现在我的头脑中，或者马哈拉吉的形象也会出现在我的头脑中。紧接着，不是在这之前，而是在这之后，我会感觉到，什么都不存在、我所听到的内容也是虚幻的。但只有在想到马哈拉吉之后，我才会升起这种巨大的虚无感。

尼：是谁意识到了，什么都不存在、一切都消失了？当一切都消失后，剩下来的是什么？

问：正是这种时候，会感到恐惧。

尼：当一切都消失，你就是实相。

问：作为一种见解，我理解这一点。有那么一瞬间，会明白，然后我又回到了幻相中。我还放不下我的家庭、我的妻儿。这成为了一种习惯，我又退了回去。

尼：你如此习惯于有概念在支撑着自己，以至于当概念离开时，尽管那里是你的真实状态，但你却会感到恐惧，并试图再次依附于那些概念。这里就是那个内在法则与“永恒”的交汇点，是边界线。那么，为什么头脑会感到困扰呢？因为，你体验着的存在感，正在消融。当那个“我在”的概念消失时，头脑也会消失，所以头脑中有了“我正在消失”的恐惧体验。

问：如何克服这种恐惧？

尼：那时，只需要看着那个瞬间。若感觉到“我要死了 ”，这样的人并非是一个智者。你的真实状态，超越了“我在”这个首要的概念。“能知”就是首要概念，但这个“我在”或“能知”是食物之身的产物。而你，究竟实相，与之不同。

死亡会降临到“我在”这种特征上，它是食物的产物，但究竟实相永远都更胜一筹——这就是终极真理。黑天（Krishna）在战场上向阿周那（Arjuna）阐述了这一真知，那时战马都蓄势待发，战争一触即发。黑天从来没有劝导过阿周那，说他应该剃了头，到森林里去修苦行（tapas）——没有那回事。一旦你领悟到这种终极真理，那时就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了。黑天说，“振作起来，投入这场战斗吧！”而我说的是，一旦你领悟了这一点，你就可以，以饱满的热情，继续过你的世俗生活。但要明白，你的真实身份超越了这种“我在”的特征。

对一个智者来说，所谓死亡降临之时，是最幸福之时，因为他要去到那个幸福的源头了。那个“永恒”就是极乐，是甘露的海洋，是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