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衬衫回到家时,青鸟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袭青色开衫外套,里面是雪白的对襟唐装,衣摆处绘着几竿精致翠竹——他的衣服大多是这个款式——搞不懂一只鸟怎么对国风衣裳这么执念——他歪歪斜斜地独占了整个长沙发,狭长的眼半睁着,见屋主回来了,才勉强坐起来,胳膊懒洋洋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没个正行。
“什么事?”白衬衫板着脸把挎包扔在茶几上,转身去倒水。
“不是什么急事。”青鸟微微笑了笑,“此行不顺利?”
白衬衫握着水杯定定地站在桌边,从青鸟的角度看他,年轻人数日奔波,头发乱糟糟的,白衬衫有些褶皱,依稀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脊背,声音裹着浓浓的疲倦,又好像含着千头万绪,显得格外低沉:“我要睡了,你到底什么事?”
青鸟抱着胳膊耸了耸肩:“雁老二一家要回北方了,多做了些花酒点心,听说你爱吃,托我来问一句,你若要就过几日路过给你送来。”
“二爷爷家的酒不就那几坛?非要紧人事不能碰,何况这声‘二爷爷’当中的亲缘早已七零八落,怎么想起送给我?”白衬衫放下杯子,扯着青鸟丢进单人沙发里,抖了抖毛毯在长沙发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青鸟愤愤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漫不经心道:“这几年你到处跑,我都找不到你的位置,自然没人告诉你四年前他家又添了只小雁,恰好生在春分,取名向北,妖修天分就是我也要夸一句好,那老家伙高兴,亲自动手做了许多吃食,这几年断断续续送出去不少,想起还有你这个便宜孙子,又一直没找见你,才拖到今天。”
“向北?名字起得倒是合衬。”
青鸟看了他一眼,只觉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盖着毯子笼在晴日里,活像个安详的挺尸。青鸟撇撇嘴,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那丫头还在蛋里的时候遭了点罪,出生后记不得路,一岁那年险些丢了,如今也有四岁,却仍是小娃娃模样,养在深闺里,不敢放出来闯荡,寻常灵妖见不到她,大灵大妖你又不见,自是无从得知,只是好歹名义上沾亲带故,我说与你,也是雁老二的意思,他年岁大了,只托你们这些小辈互相照顾些。”
躺着的人睁开眼,眼底清澈不见丝毫倦意,却又紧着合上,翻了个身蜷作一团背对青鸟,声音隔着毛毯撞上沙发靠背,零零碎碎散了满地:“既然添了小辈就不必特意送我了,替我谢谢他老人家。”
青鸟盯着那颗乱七八糟的后脑勺看了半晌,指间凝出一只浑身碧色玲珑剔透的小鸟,晃晃悠悠穿过落地窗消失在春日倦怠的阳光里,他惯常懒散的神情此时沉默下来,骨子里的幽深冷邃便漫出来,年轻皮囊才显露出几分千年灵修的模样,慵懒的身形慢慢淡了,房中只剩下沙发上光线中微微起伏的一团。
二
世事往往难料,故而很少有人真的去设想未来一百零八难和一百零八种解法,得过且过和已尽人事没什么不好,只是难免意难平,意气不平,便悲从中来。
向阳翻过身仰面躺着,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一侧身体又麻又痒。他在黑暗中睁着眼放空,等身体慢慢复苏,窗外稀薄的光线透过玻璃,使他的虹膜和茶几闪着暗沉的光,像极了那日他劈开的空间。
手脚还是发麻,但或许是因为饿了。向阳慢慢坐起来,胡乱揉了几把有些长了的头发,才踩着拖鞋去开灯洗漱,考虑到已经在痉挛的胃,他老老实实煮了一锅粥,炒了一盘青菜。喝了两口终于觉得手脚的血液恢复流动,因雪枝的死而阴郁的心情不由得有所好转,此时青衫人却从窗户走进来。
是的,走进来。先是迈进来一条腿,然后是飘逸的、万年不变的青衫外套,再然后是那张俊美得雌雄莫辨的脸。
向阳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边咳得惊天动地边看着他又一屁股瘫在长沙发上,脸上的慵懒凝了一瞬,僵硬地转过头问:“你不会才起吧?”
向阳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喝粥:“睡几天又不会死,你又来干嘛?”
叶青衣默了一会儿,选择性忽略前一句话:“向北出事了。”
“向北?”呼噜呼噜喝粥。
“……三天前跟你说过的。”语气有点危险。
“哦。”呼噜呼噜。
“我去查过,是半路遇上了猎人,枪法准得很,满地血迹依稀能见挣扎的痕迹,”青鸟耐着性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冷了几分,“大约是活捉了。”
“查到线索了?”
“没有。”
“跟恶灵有关?”
“也许。”
“活捉去做什么?普通人要么吃要么卖,灵或妖只会偷丹,而据我所知他家还没有能修出内丹的雁妖……难道那个小丫头修出来了?”
“不知。”
向阳吃不下了,有些不耐烦:“叶青衣,你什么都不知道,来找我做什么?要我查那帮猎人?还是要我救死扶伤?我是灵师,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没那个能力。”
“有人见过一个像是向北的小姑娘。那么多雁掩护她一个,她又不认路,闷头随心跑自然没人追得上,但现在我也找不到她了,依她的性子,流落在外太危险,得尽快找回来。”
“那你应该去找光影,他们消息来路多,范围广,或者风娘子,她朋友多,又为人仗义,再不济你不也有你的渠道?我孤家寡人一个能做什么,所以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向阳,你总归会去,说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向阳烦躁的神色突然凝固,被热粥熏得微红的脸颊骤然褪去血色,像是被什么扼住喉管,又像是被噩梦惊醒,他快速眨了几下眼,三两口喝完粥,开始收拾饭桌。手上忙着,言语又变得平静,近乎冷漠。
“你知道我的规矩,除非我自愿出手,否则一律付费,根据你的情报,向先生一家现在只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谁来给我报酬?”
叶青衣从未听过他用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说你们也有血缘关系,你不愿帮忙?”
向阳似乎冷笑了一声,被水声掩护着听不真切:“就是楼下那对老夫妇,我见了也叫一声爷奶,我与向先生虽是同姓,却隔着十八道姻亲,这血缘不知从何算起。”
叶青衣下意识想驳回去,却突然想起什么,又皱紧了眉,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回到肚里,语气松了几分:“我来付。”
房间静了一瞬,只有水龙头哗哗地响,紧接着声音又忙碌起来,像一个幻觉:“五十万,七日后人到钱到。”
三
为什么一定是向阳呢?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只是叶青衣希望向阳不要忘记“家人”两个字。他离开家很久了,久到连梦里都不会出现任何相似的地方,一个人住在城市外围二十七层的楼房里,睡觉,或者发呆,如果没有人造访,他可以一直不说话不动弹,被世人遗忘,也被自己遗忘。
明明他叶青衣才应该是活太久而感情淡漠的那个。
叶青衣的线人告诉了他向北最后出现的地点,得到一根她最近褪下的羽毛后,他就打点行装立刻去了,也没管那只钟爱恶作剧的鸟会不会对他的房子做什么。
谢过当地最强大的光影,向阳漫无目的地走在西北小镇的街道上,暮春的风还有些寒冽,远处树林呈灰白片状排列着,橙黄的落日洒下细密的金粉,描摹出一幅苍凉画卷,寥寥几个行人在画中穿行,表情被夕阳蚕食,胸腔中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却永远不见天日。
向阳拢了拢外套,转身走向车站。
该市一个大型拐卖集团前不久被攻破,主谋悉数落网,后续工作正在进行中,警局门口每天都聚集了大量父母和媒体,闪光灯下的泪水格外刺目,又因起伏的叫喊而戾气丛生。向阳远远看了一眼,掏出一张符纸隐去身形溜进了局长办公室。
“河姑,好久不见。”向阳站在门口向桌后的女人颔首示意。
“向阳?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快坐,这还真是很久没见了,最近好吗?”女人四十多岁的样貌,留着短发,爽利干练,一点不像常年坐办公室的人……或者说灵。河姑,本市护城河的河灵,闲来无事化作人形进入警局工作,已经快二十年了,作为人的实际年龄已经五十多了,没有结婚,因为一些旧事待向阳极好,除叶青衣外,算是向阳为数不多几个会重视的存在。
“挺好的,河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向阳顺从地坐下,捧着茶杯却并不打算叙旧。
“你说,河姑肯定帮你。”
“我想问你,拐卖团伙的口供里,有没有被拐卖儿童的名单?”向阳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眼睛紧紧盯着河姑。
河姑一怔,叹了口气:“只有一部分,还有的,都是黑色交易,连他们也不会做记录。”转而又有些奇怪:“怎么问起这个?里面有你认识的?”
“嗯,我能看一下名单吗?”
“当然,我去给你拿,叫什么名字?”
“向北。”
“向北?你本家的孩子?怎么会?”河姑把名单递给他,“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没有叫向北的孩子,会不会是查错了?”
向阳快速浏览着:“是一只雁妖,算是有点亲缘。消息是光影给的,不会错。”
没有,没有,都没有,人口贩卖渠道有多少种黑色交易?向阳攥着几张纸捏了捏眉心:“我能不能看犯人信息?就在这看。”
河姑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
四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监狱都不会是一个令人开心的地方,不过很显然,向阳并无心情感受监狱的环境,莹白的灵力在夜幕中尤为扎眼,却扭曲了周身的空间,消失在肉眼和监控系统中。
人一生能记住多少东西,没人做过统计,而戏本中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我将铭记你于灵魂深处”,当然,前提是,人真的有灵魂。
向阳看着身边三十多个呆滞的灵体,神色微冷。
你做过什么,也许你不记得,老天没看到,但你的灵魂永远记得一清二楚。
索灵,可以理解为另类的深度催眠,都是挖掘边缘记忆的手段。只不过深度催眠是主动的,自愿接受催眠的人醒来后就能拥有这一段记忆,而索灵则更为粗暴,它将人的意识强制抽离,意识主人全部见闻被完整、清晰地袒露出来而不会被意识主体察觉,除了醒来后不同程度的晕眩外,主体不会有任何异样,简直就是深度昏迷中被扒得一干二净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对施展者消耗过大外,没有任何漏洞——至于二三十年后的隐疾并没有被考虑在内。因此,索灵只因为太过不人道被归为秘术,而非禁术。
据天亮还有四个小时,向阳在角落里盘腿坐下,浅蓝色透明的灵体散发着幽幽的荧光聚在周围,钩月埋在云层里,寂静空旷的操场上只有瞭望塔上规律闪动的红灯,宛若钢铁森林永动不歇的心脏,挑逗着罪恶,抑或希望。而那些没有被记录下来的孩子们,早已被悄无声息地送往各个想得到想不到的角落,被逐渐遗忘,如同一片花瓣掩进泥土,不为人知,更无人为之动容。
第一缕晨光破开云层时,向阳已经在前往某个山村的路上。
天知道他费了多少精力遏制报复他们的冲动。
至于后来几天,河姑面对数份犯人因精神恍惚摔下楼梯送去医院的报告而哭笑不得的事,自然不在他的担心范围内。当务之急,是被送到一个只能从老人嘴里听说的村子的向北,会遇到什么人,会遭受什么,这是向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深山野林别的没有,雀鸟多得很。向阳一边在林中穿行,一边呼朋引伴让这些小家伙们去做他的眼睛,他在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坐下来稍作休息。前几天规模不小的索灵消耗了他太多灵力,再加上连夜赶路,以及雪枝那件事的后遗症,向阳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再有什么变故,他恐怕连拼命一搏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山村里也没有向北的影子。
清脆婉转的鸟鸣响成一片,向阳不得不勒令它们的领头鸟出来说话。
然而向阳忘记了自己并不精通鸟语——如果只会打招呼算会的话。
应该把叶青衣一起带来的,失算了。
向阳的懊恼没能继续发展下去,因为这些小家伙叼着他的衣领开始往山外扯,其他鸟也在他周围叽叽喳喳地叫,似乎在催促他跟上。
这是一片人烟荒寂的山林,祖国的春风尚未吹及的地方,房屋周围有粗糙开垦过的菜地,不时有女人来来回回洒些水肥,在阳光中闪着灼目的光,自给自足,闭塞安逸,奇怪的是正值饭点,竟然没有一点炊烟升起。
也许这里的饭点不太一样。向阳不着边际地想着。
一条十来米宽的河水从山上蜿蜒而下环绕此地,散发着冰冷的腥气,声响却无比欢快。鸟群簇拥着一个驼色风衣的年轻人沿着河岸移动,咋咋呼呼的一团,在山脚的荒原上如此渺小,却像一团火,在寒风中飘摇不灭。
向阳很无奈,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向北的线索又断了,正没有头绪,耳边又围着一群言语不通毫无道理可讲的小东西,顿觉更加疲累。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答应?想钱想疯了吗?
疯也不至于,但确是有点想。
向阳一边追着鸟儿们的步伐,一边神游,暗暗唾弃自己。鸟群忽然炸开又在不远处聚集,叫声愈加密集,挤作一团水球一样上下波动。向阳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快走几步,只见草丛里躺着一只昏迷的雁,身上血迹斑斑,羽毛的颜色几乎分辨不出了,翅膀下的绒羽被风吹着颤动。鸟群纷纷落在附近,领头鸟连蹦几下凑到它旁边,对着颜色深浅交替的脑袋啄了几下,乌黑的眼珠子看向向阳,发出几声鸣叫,鸟群立刻附和——简直像是请求。
向阳动了动嘴角,蹲下来查看大雁的情况。不知道它在这躺了多少天,伤口有的溃烂有的结痂,体温低得不易察觉,胸腹却还有微弱的起伏。不敢耽搁,向阳把围巾解下来包住大雁,突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有几分熟悉的妖气。
不会这么巧吧?
向阳皱着眉,想回山里问问村民,然而立刻就又被鸟群拉住了,领头鸟黄褐色的尖嘴叼着他的袖子往东方拉,又厉鸣一声窜出去,盘绕一圈后再次叼住他的衣袖,来回几次叫声凄厉。向阳趁它又回来时翻手捉住了它,安抚似的松松握着:“好了,我知道了,去城市里治它,你乖乖的。”
领头鸟终于停下来,细细的血丝溢出嘴角躲进羽毛里,迎着阳光不知道向阳是否看到。
五
找兽医自然是不可能的,向阳捏了只云鹤放出去,自己带着一只雁和一群鸟在荒原上找了块石头避风。
云鹤的速度很快,叶青衣的速度更快,大约傍晚之前就能找来。向阳掏出几袋饼干,一些捏碎了喂给鸟群,一些进了自己的口,又拿出叶青衣给的羽毛,勉强跟昏睡不醒的大雁比较。
太像了。无论是毛色还是妖气。
向阳翻出一些妖怪能用的伤药,简单处理了一些轻伤,又让鸟群都靠近他,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围成一个半透明的壳,隔绝了大风和寒冷,领头鸟贴着大雁胸口的软毛,小眼睛半睁半闭,向阳笑了笑,合上眼闭目养神。阳光舔舐过灰白的山原,松软云层一叠一叠整齐地堆在天际,天空澄澈而高亢,偶然可见雄鹰盘旋,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而像躲在向阳灵力中肉眼不可见的生命,多或少都无人知晓。
所以,睡着前你还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山野林,醒来后却已经在自家床上了,期间竟然没有一点感觉,这种灵异事件奇怪吗?
当然不奇怪。向阳盯着天花板,熟悉的安眠香的气味告诉他这是他的卧室。
叶青衣还算有点良心。
向阳换了套居家服打开卧室门,腿就被抱住了。向阳被撞得一个趔趄,低下头便看见一张天真明媚的笑脸,扎着两个羊角辫:“哥哥中午好!”
声音软糯,声线稚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不长的头发只有眼角附近和发尾是黑的,其余皆白,身上妖气浓郁,年纪不大妖力可观……嗯,有些熟悉。
“向北?”
“嗯!”小姑娘疯狂点头,显得格外兴奋。
“你怎么在这?”一大一小在卧室门口对视。
“青叔叔叫我待在这里,不能乱跑。”
这一口天真无邪的萝莉音,真让人难以拒绝。
可惜向阳不是人。
“他呢?”
“不知道。”
“我睡了几天?”
“不知道。”
“我睡着的时候你吃什么?”
“青叔叔送饭。”
“哦?你午饭吃过了?”
“还没有。”
“很好。”向阳轻轻拉开她的胳膊,带着她回到客厅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机,“我们一起等他来,好吗?”
小姑娘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响亮地答了一声:“好!”
电视里正在播放《神兵小将》,影子问天最终化作碎片散去。
“哥哥,我也会碎掉吗?”小姑娘抱着膝盖小小一团,坐在他身边,黑色的发尾堪堪搭在肩上。
向阳从侧后方看着这个小丫头,他不确定她记得多少那些不妙的回忆,所以没有问,现在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妖怪会碎吗?
当然,我就可以做到。向阳又一次想到雪枝,有些出神。
“不会的。”青衫人拎着一个红木食盒又一次穿过窗户走进来,顺便把撞上玻璃的灰色小鸟捞进来,送到向阳怀里,“一起吃?”
“青叔叔!”小姑娘跳下沙发,熊抱住叶青衣的腿。
青鸟蹲下来揉她的脑袋:“小北北,有没有乖啊?”
“可乖了呢,有好好给哥哥问好喔!”
“真的啊?奖励一根巧克力棒。”
“谢谢青叔叔!”小姑娘捧着那张溜光水滑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叶青衣笑容愈发慈祥,牵着小丫头在饭桌边坐下:“尝尝看今天的饭,喜欢的话让你向阳哥哥做。”
“唔……”小姑娘偷偷瞄了一眼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某厨,偷偷笑了笑。
“叶青衣,来下书房。”向阳注意到小孩的目光,僵着脸把小鸟放在沙发上,也不看她,径直去了书房,小鸟抗议般地叫了一声,飞到向阳肩膀上。
叶青衣笑了笑,凑到向北耳边说了几句,得到小姑娘郑重其事的点头后,才推开了书房的门。
“钱已经打到你的卡里了,需不需要开个凭证?”叶青衣笑着,靠在书房门上。
“你什么意思?”
“嗯?是你叫我来的,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向阳抬手指着他鼻子,小鸟一惊飞起来,又落在向阳脑袋上:“别给我装糊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把她放在我这养,你想都别想!”
“诶,别说,我还真这么想的。”叶青衣忍着笑不赞同地看着那只鸟。
“叶青衣!”
小鸟再一次受到惊吓,叶青衣招招手让它落在自己肩上:“别激动嘛,年轻人,火气太旺也不好。”
向阳气得半死,偏偏这人千百年的修炼都长在脸皮上了,自己根本说不过他。
“叶青衣,你不是不知道,我动辄几个月不在家,仙人掌都能养死,你怎么敢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放在这?”更何况她是妖。
“那就带上她一起,放心,小北妖术很强的,绝对有能力自保。”
向阳一声冷笑:“放屁!她那一身血就是自保的能力?!”
“诶,马有失蹄嘛,何必对小孩子那么苛刻?”
“闭嘴吧你,吃完饭立刻带她走,否则你就每天来给她送饭吧!”向阳一把把他推开,拉开门又立刻站住。
“……哥哥?”
向阳怒视叶青衣:“你!”
叶青衣侧身来到向北面前,将她抱起来:“小北,哥哥有事,跟叔叔一起住好不好?”
小姑娘抿着嘴趴在青衫人肩头,盛着清泉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房间门口别过脸的年轻人,小鸟落在她头顶上,也歪着小脑袋看他。
是了,这样就对了,走远一点,别再回来。
半个月后,一封匿名邮件群发到公安局各个系统,里面详细罗列了某研究室在深山野林里通过拐卖妇女儿童进行人体试验的证据,言之凿凿,举国震动,由数名研究人员辐射至各个领域,无数高层落马,法官的木锤上下翻飞,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股寻亲浪潮,这股浪潮持续了整整一年时间,被找到的孩子经过统一检查治疗后陆续回到家中,但仍然有大量父母整日以泪洗面,与此同时,缉妖司名下的一间收容所突然迎接了大量中重度残障儿童,同来的还有一封信笺:
“吾友:
人言可畏,稚子尤甚,拜托。”
落款: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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