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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三下敲门声,是我们约定好的暗号。
门开了,一个年轻秀气的男孩子站在门口,我让开身示意他进来。
他对我笑了笑,抬了抬手,手上拎了一瓶红酒。
“放家里也没用了,这是我们两一年纪念日的时候买的,约定好了我们第七年的纪念日再喝,结果别说七年之痒了,我们连第二年都没熬过。今天喝了,也算是圆满了。”
我也对他笑了笑,接过红酒,“你先坐坐,我去开酒。”
把刚刚醒好的红酒倒掉,换上他带来的。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忙碌。“想不到你还挺帅的。”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真好吃,以后我就再也吃不到这样好吃的东西了。”声音里有一丝凄惶。
“活着受苦,不如死了安稳。”我定定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丑恶不堪,只有死亡,才能送我们去极乐西方。”
他点头不语,继续拿了一块点心细细品尝,“你说,我走了之后,我爸妈会后悔吗?”
“我不是他们,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不过做父母的,总是会难过的吧,毕竟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我把倒好的红酒放在哀几上。
“不过也没关系,我只是担心我妈妈,但是我爸爸会照顾好他们的。没了我给他们带侮辱和难堪,他们会过得更好。”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我父亲,是知名的医院院长,他很厉害,是我从小到大的骄傲,可是,我却成为了他一生最大的耻辱。我还记得,当他知道我性取向的时候,他不发一言,始终冷眼看我,双手插在线条硬朗的白色大褂腰部两侧的口袋里似在说明作为父亲和顶级医学教授不容侵犯的权威性。
我想起父亲在逼迫他离开我的时候,一如此刻的决绝姿态。
“离开我儿子,否则你5年心血的博士学位论文这辈子也别想过!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我抬起双眼,眼前这个冷眼斜视男人的形象突然模糊了起来,他不是我的父亲,我告诉自己,他是一个刽子手,是世俗之恶,如果没有那次撞破,没有咄咄逼胁,那个曾说要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根本不会离开我,而我,也不会苟延残喘到需要依靠终生服药才能续命。你以为你赢了么,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么,你妄想。
这个深爱我的男人才不会就这么离开我,在那个我和他初次分享彼此肉体的小木屋里,他实现了他曾许下的要和我共度一生的诺言,他不会再离开我了。
那天晚上我和他做了最后一次爱,一如我们第一次的激情澎湃,我们再次分享了肉体和灵魂,月色从窗牖间静默而入,连同这周围的空气也是汗涔涔的,借微弱的月色,我看见他的眼睛,他的逐渐黯淡的目光和最后孱弱至无的呼吸,都在告诉我,他同意我的决定。
最让我兴奋的是,当我用两厘米长的刀片划过他紧实的肌肤的时候发出的荡在空气里的细微碎响,似在和我对话。
“你记得吗,你曾经喜欢这样用指尖划过我皮肤呢。”我说
“当然记得,你一直说痒来着。”他答
“那你也说过要和我一直在一辈子,可是后来你怎么就食言了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那你说,我这样是对你好,还是,在惩罚你短暂的离开。”
“你当然是为我好了,我的宝宝从不会对我坏。”
人体的皮肤厚度在0.5至4毫米之间,我喜欢将刀片插入4毫米以下,这样可以抵达他的肌肉层,一块一块肢解他曾经得以拥抱我的器官组织,让我在一时间觉得无比富有,似乎从原本拥有的一个他,到很多个他,我和这很多个他说,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你的灵魂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但是肉体请留在这个肮脏的世间陪伴我吧。你知道没有你我会多孤独。
他是我永生的挚爱,也是我第一个超度的往生者,我记不起他的名字,因为名字隶属于他的灵,肉体是没有名字可言的,留在这个肮脏世间只是徒染污秽。
是的,我杀了他,因为没有我,他也不是完整的他,没有他,我也不是那个我了。我要给我的爱以往生,让他脱离这个苦难的世界。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每夜的梦都是反复的沉沦与窒息,所以当阳光刺入室内,提醒我新的一天来临时,我总会生出些许新生的快乐。就如同溺毙者临死前,仍期待救命的浮木能忽然出现。
我爱着这每天早上为数不多的小快乐,它提醒着我,自己有多么不幸又有多么幸运,能在将死之际寻到我生而为人的意义,让我得以有勇气在这残忍世界努力活着,以获取更多人的解脱。
按时出门按时检查按时吃药,我完整地重复了1号的例行公事。抱着体检资料和一堆药,我推开了诊所的门。小护士阿敏见我进来,一脸慌张地冲了上来,“杜医生,你可来了。你快来看看这家人送来的小狗是什么情况?”
急忙把资料和药往桌里一塞,抓起一次性手套,跟着阿敏小跑到手术台前,一只三个月大的泰迪全身肌肉抽搐,“呃呃呃”地连续喘气,我用取过听诊器按住泰迪的身体,听了听它的心跳,大致有了想法。
“你们家的小狗最近有没有呕吐拉稀的症状?”听到我的提问,女主人连声应答,“有有有,今早一直又吐又拉的,还抽搐。”我继续问道,“那最近有没有喂小狗吃了什么狗粮以外的东西?”女主人一脸迷茫的回忆,“好像没有吧,小狗太小了,我们都不敢乱喂食。”这时,刚着急到哭的小男孩忽然带着哭腔小声地问,“医生叔叔,我今早吃巧克力的时候,小旺财一直看着我吃,我知道它想吃,就把我的巧克力全给它吃掉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你说要养狗我才省省省地给你买了一条来。买来以后我交待你多少次了,狗不能吃你的零食。你倒好,还给它吃巧克力。它要是死了,这都是你给毒死的!”女主人听到儿子的回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斥责自己的小孩。小孩听到妈妈的话,才止住的眼泪又被吓了出来,一边哇哇大哭着一边说,“我不是故意要害小旺财的,我就只想给它吃好吃的,它想吃我知道。呜呜呜。”小男孩话没说完,眼泪就把自己背心的领口给哭湿了一小片。可即便如此,他的妈妈还是不依不饶地在训斥自己小孩多么不听话没事找事,害她这么跑一趟诊所,未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我叫阿敏走到我们面前,用妈妈听得到的音量转头交待阿敏,“小狗巧克力中毒,情况还不是很严重,带它去催吐一下,再告诉我情况,看看需要再吃什么药。”然后走过喋喋不休的妈妈,蹲在哭的小男孩面前,擦了擦小朋友的眼泪,“你是不知道才害小旺财中毒的,这次医生叔叔保证给你把小旺财救回来,你也要和叔叔保证,以后不乱给它吃零食,好吗?”
听到我的承诺,小男孩抬起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还在流的眼泪,努力吸回去自己流下的鼻涕,又把手伸到我面前,伸出小手指,“医生叔叔,我保证不犯错了,你也保证小旺财好好地和我回去,我们拉钩钩。”
笑着和小男孩拉完钩钩,我转身到他妈妈面前,循例交待几句注意事项,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以后先回家,处理好了再通知他们。毕竟,喋喋不休的妇人,实在太可怕,我不想我的宠物诊所变成一个养鸭场。于是,还不等主妇开口说话,我就转身走进治疗室,换阿敏出来处理。
忙活了不知多久,确定了小泰迪无大碍之后,我准备走出治疗室让阿敏通知那对母子,才发现之前放在一旁的手机显示了20个未接来电—“妈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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