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废弃的大楼
从走廊的玻璃窗看出去,是一幢老式五层建筑,Tony想起外祖父工作的出版社大楼,朴素粗糙的水泥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叶子的缝隙中偶尔有漆成淡黄色木质九格玻璃窗,房檐下一处残破的墙面露出橙色的砖头,暗灰的铁皮导水管只剩上半截,滴下的雨水已经把搂基的水泥边沿磨出了小坑儿,带着赤铁色的锈迹。这幢建筑一直沉默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Tony察觉到,来学校的这几年,从来没有人甚至靠近那幢楼,也没有人谈起过它,似乎大家都对它形成了一种默契——总之,禁止入内。
Tony走下楼,又一次来到这幢大楼前,嫩草没到了小腿肚子,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儿和兰花味儿,面前大楼的门同样老的掉渣,是那种能双向推开的木框门,上面一半镶着玻璃,红漆已经发白,剥落大半。
上课铃响了起来,校园的嘈杂声渐渐平复了,透过门玻璃模糊的表面,能隐约看到里面的大厅和楼梯,有种熟悉的东西召唤着他,可能是抛光水泥地面上翠绿的装饰碎石子,阳光灼烤下老旧木质桌椅的油漆味儿,或是光柱中轻盈的、漂浮不定的灰尘。
铃声悦耳的尾音听起来让人放松,心里那根琴弦共鸣了起来,像熨帖的热茶,流遍全身。Tony迈上台阶,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并没有什么不同,走廊里回响着Tony的脚步声,从墙上的窗子望出去,能看到对面的教学楼,甚至能分辨出自己刚刚看这里的三楼那扇窗子。他向前走去,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走廊很长,似乎和这幢楼的外观大不相符,长得能有这幢楼看起来的三倍。转过一个直角,来到一处楼梯口,上楼的台阶因为阳光照射,发出雾蒙蒙的光,紧挨着它,另一侧扶手是向下45度的,下楼的楼梯,在这普通机关大楼一样的老楼里,一楼的转角处,像幽暗海沟里不知名的身形巨大的丑鱼张着嘴。
楼梯.jpg五 白光
Tony手心冒起了汗,好奇心还是让他选择了下楼。
地下走廊并不像想象中中世纪的城堡,幽暗潮湿,插着几个鬼火一般忽明忽暗的火把,随时冒出一群蝙蝠。眼前这隧道一般的地方亮着一溜长明灯,白光白墙弧形的天棚,延伸到远处,像以纯洁和时间为主题的抽象画。
Tony向前走去,头顶一盏盏日光灯缓缓退去,反复的明暗交替像催眠师摇晃的老怀表,这地方Tony来过,不过那次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躺着被推进来的,在很久以前,久到记不得是哪辈子,而这朦胧的白光却一点儿没变。
那是一个下午,Tony像往常一样随车运送货物,大雪中的车辙印很快被涂抹上新的白色,没有一点痕迹。远处看去,只有车箱侧面的一个红十字在一片白色中移动。来到一座高山的断崖前,几个人跳下车,绕到后面拉开货箱的门,Tony爬上去,里面两个棺材大小的箱子,上面的印记让他心头一颤。
“咱们运这种东西干嘛?”Tony问道。
“哎呀,你管呢,把它们扔这走人不就得了。”旁边的人说。
“这是啥标志,你们眼睛都瞎了?”
“瞎操啥心,快搬吧!”另一个说。
其他人已经把两条铁轨搭到后车厢边沿,另一端支到地面。
不可能,Tony想,俯下身子和其他人一齐把这俩大箱子一个个推上铁轨,箱子上印着明晃晃的黄色的圆,中间是黑色的一个小圆张开三个瓣,图案几乎贴到Tony的鼻尖,这车从来都是拉伤员,发生什么事儿了?
图案.jpg卸下货物,几个人匆忙跳上车。
“走了,快上车!”声音从车里传来。
“你们走吧,我留下交接。”Tony答道,说着转过身,向着断崖走去,断面上并排两扇巨大的圆形门,在这常年积雪的地方,这两扇门隐蔽得很好,而且就算有人发现,从外面也绝无可能轻易打开。
“不用交接呀,这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快回来,别过去!”车里的人探出身子叫Tony,发现根本没用,车子头也不回的开走了。
Tony正端详着这两扇门,从山体里传出一声闷响,轰隆隆,地面微微颤动,其中一扇门向一旁移动开去。这不会就是当年四十大盗藏宝的地方吧,一丝带着恐惧的兴奋略过心头,还捎带着幽默的灵感。
里面的人跑出来了,Tony大吃一惊。十几个手持冲锋枪和各色设备的人,从头到脚被救火队员的那种笨重工作装包裹着,不同的是,他们的衣服通体白色,严丝合缝,只有眼睛的地方留有一个长条的窗口,两腮鼓出来,是防毒面具滤毒罐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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