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黄河水,去悠悠,我不如,水东流。我有孤侄在还陬,三年不见兮,使我生忧。
从海的那一边来到了河的这一头已有十余年。在这西北之地遇见了许多女子,她们渐渐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天黑了,走夜路的我却并不惧怕,周围那星星点点的萤萤光亮,都是她们给的。
雷姐便是举着火把照亮别人的人。她和我有神奇的缘分。那一年,我们同在一所私立高中教书,她教英语,我教语文。雷姐的办公桌就在我对面。我们还住同一间宿舍,因此,除了上课时间,一整天都在一起。
雷姐大我十多岁,我经常被她照顾。学校六点多就提供早餐,而我年轻贪睡,总是睡到七点才匆匆的赶去上早读。每当下早读回办公室,我的饭盒里总会躺着一个雪白的馒头,里面夹着清爽的凉菜。我不禁喜笑颜开,大口的安慰辘辘饥肠。同事们都羡慕不已。当然,时间长了,雷姐也不满了,有一天晚上站在我的床边,狠狠的对我说:陈敏明天我不给你带早餐了,你自己早点起来。
雷姐那温柔的声音,即使凶起来对我丝毫没有威慑力。我信誓旦旦的保证,明天一定早起和她一起去食堂。
学校是全日制寄宿制学校,每天七点半上班,晚上十点半下班,每周休息一天。劳动强度大,睡眠总是不够,我每天早上很难起来。
第二天,当雷姐在床头叫我的时候,我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雷姐气呼呼的说:你又不起来,今天我可不会给你带早餐了,你就饿着吧。
伴随着早读的铃声,当我连颠带跑的冲进办公室的时候,饭盒里赫然躺着雪白的馒头和五颜六色的凉菜。
在雷姐怨怒的眼神中,我又混了个肚儿圆。
批评了我的懒惰之后,雷姐问我:陈敏,你说我中午回去打不打开水?
我说:不打。
雷姐说:可是回去没水喝。
我说:那就打上。
雷姐说:可是晚上回去又放凉了。
我说:那就晚上再打。
雷姐:那会水又不开。
我说:雷姐,你叫雷莉,咋一点也不雷厉风行?
等我夹着书去上课的时候,没课的雷姐还在认真的思考这件事。
那会二十五岁渴望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我,觉得雷姐的世界很小。
学校的老师都很好奇,为什么年近40的雷姐会看起来像二十多岁的姑娘。我一边感慨雷姐的年轻,一边感叹雷姐从未被社会化,一直保持着纯真的自我。大家说可能没有孩子的女人不容易衰老,我说那是因为雷姐嫁了一个好老公。雷姐的爱人不仅工作出色,还做的一手好菜,具有贤妻良母体质的雷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用说操别的心了。我们到学校教书,不是为了工资就是为了教资。雷姐教书,纯粹是为了充实自己。
后来我辞职,雷姐怀孕,我们都离开了学校。接着我的手机坏了,又换了号,和雷姐便失散了。可我时常会想起那些贪睡日子里的早餐。不管我怎么做都不如雷姐从食堂打来的美味。我知道里面少了一样情绪,叫欣喜。
四年前的一天,我和同事们去高铁站,准备参加一个活动。空荡荡的高铁站的门口,响起了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陈敏。
我转头一看,雷姐一家三口站门口。欣喜来的这样快!我激动的和雷姐互留了电话,然后我急匆匆的走了。回来后,我们带着孩子约了几次,相见甚欢,又吃了饭,结账之时,雷姐总是死死摁住我的钱包。再后来,忙碌在各自的战场。
再见彼此时,似乎天地逆转,乾坤大乱。我们已被命运狠狠的洗礼了一番。雷姐为我的遭遇痛心,我为雷姐的经历扼腕。短短几年,似乎进入到了另一个时空。好在雷姐已经走出阴霾,我也还能谈笑风生。雷姐学了心理学,在全国各地参加活动,不仅完成了自我救赎,还时常做志愿者,帮助更多的人打开心结。她录制了语音在网上播放。还有了自己的粉丝和小课堂。每次和雷姐见面,她都跟我分享很多心理学案例。每每听完,我都有一种强烈的感受:我很好,值得拥有美好的人生。还有许多故事听得我心潮涌动,豁然开朗。临走时,我依依不舍的送她。她随着地铁扶梯下行的时候,转身了和我挥手告别,那一刻,我觉得她整个人都熠熠发光,似乎是天使在回头。我想起了那个故事:有人落水了身亡,责怪深深信仰的上帝不救他,上帝说,我已经派了三艘船去救你,你却不上船。
我告诉雷姐:你就是上帝派给我的船。
雷姐说:感谢你能上船。
回家打开书,赫然发现雷姐送我的书里夹着一个厚厚的红包。后来,三番五次,她不动声色助我于无形之中,令我感动而走又惭愧不已。我们并无血缘关系,只不过有缘走过一段共同的路,雷姐却待我如亲人一般。每每我感谢她时,总会被批评:一天雷姐雷姐白叫着吗?感谢你自己接受了我的祝福。
如今雷姐依然到处学习,把那些点滴智慧化为温柔的声音,传播给需要的人。她的世界变大了,大到能普度众生。
强者成为了更好的自己,更强的人会去帮助别人。
这便是雷姐,足够幸运才能遇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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