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刚一踏上中心广场，儿子就被旁边小摊上花花绿绿的玩具吸引了。
儿子边走边在投掷飞机、吹泡泡器、竹蜻蜓之间快速衡量了一下，然后甩开姥姥的手，盯着飞机站住了。老公正好跟了上来，我便把现场交给了老公，自己下意识地走到前方去等他们。
我远远看着，“便宜些嘛，这哪值二十块钱？十块嘛！”老公边挑边说。
小贩:“十块买不到，我给你十五嘛。”
老妈在旁边插嘴道:“这个哪值十五？这最多就是十块钱的东西，你卖太贵了……”
小贩说:“我这个不贵的，你看广场上这么多人，都是卖二十的。”
老妈还想继续“价格谈判”，老公摆了摆手，付了钱，把飞机递给了早已按捺不住的儿子。
老妈带着意犹未尽的小遗憾，笑着边走边继续说:“他们卖的真贵……”
老公也笑了笑:“小孩子难得来一回，也贵不了多少。”
老妈回头看了看小贩:“耶，她们这样卖可真赚钱啊……”
儿子在旁边嚷嚷着，要爸爸一起玩飞机，老妈就没再说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察到，刚才的小摊贩，我是刻意回避的。为什么会这样？
沿着时光往回追溯，我才想起，从小似乎就是这样了。
2
小时候买东西，我大多是和老妈一起去的。老妈叱咤社会多年，砍价技能属于顶级序列，每每能买到市场最低价。菜市场的小贩们都记得我妈，甚至于我去买菜，他们也都自觉优惠，省得麻烦。
“你妈没来？哎呀。她太能搞价了！我都怕了！”他们有时候忍不住对我说。
相比较其他阿姨而言，我觉得砍价是老妈非常厉害的本领。用“一分钱掰两半”来形容她，不是比喻，而是写实。但这个决心买到“最低价”的指导思想，也使得买东西的过程变得漫长无比，以及充满不确定性。
还记得在初中的时候，某个周末妈妈带我去买衣服。走了很多家之后，一贯挑剔的我，难得看中了一件很有范儿的卫衣，穿在身上相当显气质。我对着镜子左右比划了半天，满心欢喜。老妈和老板谈价钱，谈了半天却一直谈不拢。老妈使出杀手锏，转身拉我出了店门。老板却并未跟出来在门口做最后的努力。
逛完了整条街，也没看到同款，我们只好再转回那家店。结果老板和老妈依旧各自不肯让步，谈了半天还是没结果。经常陪妈妈买东西的我，已经大概猜到了结局，变得越来越失望。果然，在老妈所有的策略都用尽之后，我被老妈拉出了店门。
3
所以，买东西之于我，是麻烦而沉重的。我的概念里，买或者不买，只有两极，简洁明快。而基于价格因素可能造成在这两极摇摆的权衡过程，则是复杂到可以让我窒息的负担。
因为担心自己无法把价钱谈到最低，我失去了购买的欲望，就算勉强购买，也失去了获得后的快乐。这个沉重的心理负担，一直影响着我，让我在每一次面临类似局面时，都下意识选择“不参与”。最糟糕的是，即使对于心仪的物品，我会因为可以砍价而直接选择放弃。我几乎失去了“得到”的欲望。
所以，我刚才会不自觉地让老公帮儿子买玩具，而自己选择远远走开；所以，我很抗拒去菜市场，每次都是陪在后面提菜；所以，我逛街边服装店总是草草浏览，并非真心想买。
我只去超市买菜，喜欢到不还价的品牌店买服装。因为在那里，我不必承担压力。“看，这里不能砍价，所以这就是最低价。”我心底最深处的小人是这么想的。
而老公干脆利落地讨价还价，付钱买玩具，不纠缠不纠结，让整个购买过程简单无比，儿子欢天喜地，我舒畅无比，被老公从老妈死缠烂打的谈判套路中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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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儿子和老公正在广场上玩得不亦乐乎。老公把飞机扔偏了，飞机重重地一头栽在了地上，弹得老高，儿子笑得直不起腰，然后又颠颠跑着去捡。老妈在旁边微笑着，鬓边白发夹着青丝在夕阳中一飘一飘。
我理解父母那个年代，负重前行，生活不易。所以我理解老妈不谈到最低价誓不罢休的指导思想。正是这种理解，让我给自己套上了负担而不自知，直至今天才福至心灵。
如今，在空阔的广场上，我也理解扔飞机给儿子带来的巨大乐趣。而且，这种乐趣已经不值得被那几块钱的降价空间消磨。
过去的生活打磨了我，可我终将要走向未来。
背着曾经的生活给予我的那些沉重，注定我的脚步无法轻盈。
卸下它，感恩它，双手合十，也感恩那个愿意被打磨的我。毕竟，能和父母一起负重，走过那些不易的岁月，至少会让我欣慰自己不曾年少任性。
而二十年后的今天，我想选择轻装上阵，不再被那些潜在的信念和坚持，束缚了对生活的美好体验。敞开心胸，我会拥抱更完美的人格，和待续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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