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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23 舌尖记忆

2021-06-23 舌尖记忆

作者: Aparijito | 来源:发表于2021-06-23 17:13 被阅读0次

    ❉有些人离我们而去 也伴我们同行❉

    前日外公来电话,说近来天气转暖些了,中午他就搬个板凳坐在堂屋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

    他说着的时候我眼前多少能想象些那画面来。

    板凳一定是那把矮矮的四角凳,榆木的,因为实在太老了整个凳子都光滑平整。

    旁边是一盆三角梅,还有两盆绣球花,这个季节植物都是灰头土脸的。西北初春清冽又刺眼的日光会晃得人眼睛发酸。

    他应该还是戴着那幅老花镜正对着日光翻书页呢。只是南方三月的春日距离这些清澈的日光稍微有些遥远了。

    已经许多年没有过季节更替嘴巴也跟着寂寞的感觉,味蕾对季节已经没有那么敏感。倒也是,季节对餐桌的影响已经不那么大了,它对餐桌起绝对支配的时代已经变成历史,成为一代人的记忆——也庆幸自己抓住了一点可怀旧的尾巴。

    物质还不富足的新世纪初,大多人日子过得已经吃喝不愁,但也没到多富裕的时候。可能就因着物资的相对匮乏,那个年代吃到的一些味道给尚年轻的味蕾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滋味还会在某个冬日湿冷的夜晚折磨的人辗转反侧。稍不留神,心就跟着嘴巴翻山越岭跑到西北某个有着三颗老槐树的木门前去了。

    那扇门一打开四季就随机播放,即使现在窗外是热闹的南国之春,嘴巴里却回荡着西北略显寂寥的秋冬。那锅蒜香南瓜炖土豆的香气突然就钻进嘴巴里,这讯息快速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很快整个人都被这味道支配着,不得不快速回到那里去。

    西北的冬天开始于深秋第一次降霜。

    外婆这时就早早开始储备整个冬天的食材,少不了的是南瓜。

    记忆中外婆的南瓜有两种,一种是橙红色的扁圆的大南瓜,一种是墨绿色的体型略小些的南瓜。

    吃了早饭太阳晒得有些暖了,晶莹的霜花散尽后她就整整齐齐把南瓜码在花园的围栏上。有时候还有几个老西葫芦,颜色发黄,到末端流畅的线条微微隆起,像个胖肚子。

    这些南瓜要晒好些日子,如果下雨的话,外婆就把它们一个个挪到厨房外面的台阶上,按着大小一层层靠着墙摞起来。

    那块墙壁就是南瓜的阵地了,如果冬天落了雪,还能有幸看见每层南瓜“屋”突然多出来的雪白窗沿呢。

    橙色的那种大南瓜外婆一般都用来做蒜香南瓜炖土豆。

    土豆、南瓜去皮,南瓜对半切,掏内瓤洗净,和土豆都切滚刀大块。外婆从来不用削皮器,一把用了多年的中式菜刀在她手里温顺得不行,横切侧切游刃有余。大蒜拍碎下热锅炒香,变成金黄色略发干时把所有食材下锅翻炒几下,沿着锅边倒入刚没过食材的水,“呲拉”一声伴随着瞬间升起的一股白色雾气让厨房瞬间热闹起来,盖上锅盖焖着就行。

    外婆做这道菜时我就守在旁边,嚷嚷着给她帮忙。用锅盖把升腾着的白色雾团压扁后她就弯着腰看我。

    “心太急了,硬了不好吃。”

    说着她用围裙擦擦手,把耳边散下来的几绺头发重新拢到耳后——记得很清楚,那时她有一头乌黑细软的头发,齐耳长,常整整齐齐全部向后梳去,耳朵也是全部露出来。

    就是她的手总是显出和她头发不一样的年龄来。

    ▼●▼●▼●▼●▼●▼

    等饭出锅的时候,外婆会清理一下花园。

    已经败了的九月菊(其实是波斯菊,外婆经常叫九月菊)还支棱在花园里,变成褐色的花朵和干掉的叶子密密地构成了一小片丛林。

    她弯着腰把花茎揽在一起,另一只手握镰刀擦着地皮齐根割断,“哗啦”一下这小小的丛林就整整齐齐躺在地上。

    外婆会揪下些饱满些的花头,扔在畚箕里晒干,留作明年的花种。还有几株月季倒是开得很久,就是霜降了,总还能看见几朵胖嘟嘟地傲立枝头。直到冬雪来了,外公才把月季的枝修剪得短短的,只留靠近根部的一些老茬。

    啊,闻到味道了!

    蒜香混杂着南瓜的香甜从厨房飘出来,带着一点焦香。外婆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小跑着去厨房,嘴里念叨着“焦了焦了~”我就跟在她后面也跑进去。

    厨房的雾气已经没有那么多,锅盖一揭开,一圈白色的雾气又升上来,把外婆的上半身裹进去。

    雾气向上飘走后,外婆的脸又清晰了。

    锅里已经看不见水分,金灿灿的南瓜和土豆完全软烂,依稀看见一些囫囵的土豆块,也是不见棱角的和其他食材黏在一起。

    外婆拿着铁铲,沿着锅边铲下去,把最下边的部分翻起来,挨着铁锅的那层焦圈就被扯起来,略发褐色,焦得正好。

    她撕下一块喂到我嘴里,我“呼哧呼哧”吃起来,外婆就看着我哈哈大笑,说我是个馋鬼。

    过一会外公回来就开饭,通常还会配一些小菜。这个季节的小菜一般是生拌卷心菜,和一点青椒,好吃的秘诀在于醋。

    醋是外公买的,只有他知道哪里买得到散称的好醋。

    一般醋买回来还要进行二次加工。

    铁锅倒一点胡麻油,不等油热就把醋全部倒进去,大火烧,加入桂皮、八角、茴香之类的大料,煮开就行。

    这样做的醋不管是拌菜还是配面条都好吃很多,加点外婆烫的辣椒油、一点葱花做成饺子蘸料也是极好的。

    外公吃这菜时还要再吃些生蒜。

    他最喜欢紫色的独蒜。这个季节蒜也刚收获,编成一串串的挂起来,吃时剪下几株。

    南瓜的香甜和土豆的软糯完美融合在一起,经过炖煮后产生的绵密丝滑的口感和已经完全烂掉的蒜交融在一起,每一口下肚都是深秋的醇厚。微微有些辣的卷心菜丝浸润着调味醋的香味,爽脆的口感和略带刺激的味道让味蕾获得了极丰富的体验,正好中和了南瓜土豆的甜腻。

    我最爱的还是锅巴,放凉的锅巴失去了脆脆的口感,变得更韧一些,别有一番滋味。

    通常吃罢饭还要吃些水果。

    这个季节最多见的是苹果和秋梨。除了冬天的烤苹果,深秋的煮苹果也是童年记忆不可少的滋味。

    外婆会把品相不好的小苹果清洗后煮给我们吃。坚硬的苹果经过高温的烹煮表皮失去红润鲜亮的色泽,变成深浅不一的褐色,因水分流失表皮也变得皱巴巴的——和外婆手上的皮肤一样的纹理。

    取一个放在碗里,舀一勺锅底粘稠的汤汁,浇下去,放冷后用勺子剥开表皮,里面的果肉已经非常软烂,一挖就是满满的苹果泥,煮过之后甜度更高。

    那样的深秋夜晚总是期盼着一些饭后的小食打牙祭。外婆得闲的时候,还会挖出些苹果泥,烫些面,平底锅烙馅饼。

    加了猪油的缘故饼皮酥酥的,馅更是软烂香甜。

    第一次吃到苹果派时,舌头就偷偷想念了一把外婆的苹果馅儿烙饼。

    一晃外婆去世十二年了,每每想起她,都少不了餐桌上的食物。她去世后,仅吃过一次蒜香土豆南瓜,遗憾的是无论如何总做不出来记忆中的味道。

    冰箱里存放着各式各样的食材——冬天也不必储存食物,新鲜的蔬菜一年四季都吃得上。在走南走北尝过各地食物后,偶尔嘴巴也会疲累,总觉得有一些滋味在蠢蠢欲动,又很难具体说出来。

    现在这种难以言明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此生再难有的外婆的餐桌就是那些总是不经意间蠢蠢欲动的舌苔上的寂寥啊。

    (写于2020年三月)

    END

    文字: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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