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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属于孔孟之乡,过年总要哈几场酒。酒席桌上,是有些规矩的,讲究个主陪副陪,客随主便。几番谦让后,客人先落座,一轮两轮三轮,酒过三巡再说话。席间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总之一个原则——宾主尽欢,检验这一原则的当然就是最好有人喝趴下。看那请的客人喝好了,硬着舌头尽说些平日里不说的话,那这顿饭尽兴了。
菜也不是随便上的,一般四个冷盘,八个热菜,一鸡二笋三汤四肉,必不可少。鸡是自己家养的小公鸡;笋是家家户户都吃的,费心思发出来,鲜嫩可口,如果没发好,嚼起来像老树皮,就扫兴了。都说忙年,真的有很多繁琐的事情做,光说这个发笋,就是一样小工程,在这就不赘述了。不过过年喜欢个“发”字,发面,发笋,使劲发;汤,是羊肉汤,加上香菜和醋,一人一个调羹,右手喝汤,左手接着,别沥沥拉拉到处都是;肉是红烧肉,很肥腻,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啊。后面的菜就主人自行发挥,一般会有那个大蚕蛹,这东西高蛋白啊。
网图侵删如果只喝一种酒还好说,怕的是几种混喝。白的喝得差不多了,上啤的,后面再开个葡萄酒,一般人也就招架不住了。三轮大家共举杯,后面滴一滴点一点,凤凰点头总要点的,你不想成为凤凰吗?你不行,后代咱也要努力培养出个凤凰啊?过年的酒不就是畅想往后有个好奔头吗?
酒至酣畅,要针对性的对主要客人发起攻击,副陪是主要作战人员,在做的各位也要随机应变,风趣幽默的小话得递上,得让客人喝的心服口服啊。作陪儿的不能站错队,不然也有引火上身的可能,窃以为俺爹是老好人,经常性地能把战火引上身。
妈妈看着自己的爷们是倒下的,总要骂,“没出息,不中用”。而爸爸总说,“上了那个桌,你好意思不端起杯子来?”
“俺就不明白了,你吃多少哈多少,也没个数?”
男人上了酒席桌上,还真就不好说。我有一大爹,喝酒比不过,就说我能吃饭,哪个敢跟我比?那有头脸的请客的大爹就说“奉陪”。于是开吃。一人前面摆上多少页大枣波波,多少个炸果子,看谁吃得多就获胜。自诩能吃的那大爹就敞开了肚皮,把那扎实的饽饽一片一片的塞下去。这玩意撑肚子啊,不一会,也就费了劲,还是闭着眼,继续吃。主人大爹是有些手段儿的,他右手拿着一点点的往嘴里塞,左手就把后面的扯下来,藏到口袋里,眼睛还不忘一直盯着对手。
就这样,把客人大爹撑得受不了,回家也躺不下,漫山遍野地溜,捧着个肚子消化食儿。大人们说起这个事,就是笑,也说,真给撑出点事来可怎么办呢?
我们那儿就是这么热情好客,彼此间较量过,之间有了故事,有了亲情的牵绊。这样才像一家人啊!现在谁还跟你这么喝啊,客气客气,不喝就算了,那种掏心窝子,那种真情也就很少出现了。
当然我不是崇尚喝不了还死命的喝哈。我热爱人与人之间的那股亲热劲!我讨厌自私冷漠,藏在自己的那点空虚寂寞冷里无力自拔,嘴上还要怪这个世界对其太刻薄。当然我没有资格批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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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过年喝酒,在湖南也喝过。妹夫上面有三个姐姐,他一个独子。他们一大家子在小县城,靠卖鸡鸭谋生。凌晨两三点就开始烧水,屠戮鸡毛鸭毛,收拾干净内脏。摊位上,小姑子挂帅,张罗着,吆喝着,摆开架势开卖,眼疾手快,手起刀落。屠戮的那边如果供应不上,穆桂英也要开骂的。小县城里的人很喜欢吃鸭,有道名菜叫“血鸭”,大概就是鸭子炒的喷香入味,加入新鲜的鸭血。我最喜欢的一道菜则是酸萝卜炒猪肚,猪肚爽脆,酸萝卜在坛子里泡得入味,整道菜酸酸辣辣,配上米饭,两碗打不住。
网图侵删16年,年三十,不到五点,开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酒过三巡,孩子爸爸和我先后倒下,那酒也上头,或许是被这浓烈的亲情灌醉了。第二日那灌我的三姐夫还在嚷:“山东婆,再来喝两杯!”,三姐不干了:“就你这酒鬼,他们平日都很少喝的,谁能跟你天天灌迷魂汤啊?”哈哈哈,被骂回去了。那三姐千辛万苦,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不敢动弹,总算试管成功了一个男孩,日子也就和和美美了。老百姓求什么呀,也就求个一家子齐齐整整,往前奔日子。
窃以为,湖南也很有亲情,他们劲往一处使。买房子的时候,亲兄热妹都掏出家底资助,所以今年这家买了,过两年那家买了。当然一个家族总要有能干的,撑起这个家的大梁,妹夫人小话不多,却也能运转起来,小姑子嘴巴虽厉害,心也善,蒸蒸日上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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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疫情来得迅猛。闺蜜在我家过年,她是剩女,她依旧美丽。还有一山东老乡也是学弟,他是成功的,一个小公司,一个小娇妻,一双可爱的儿女。他就在家里跟我们开视频喝酒。
入乡随俗了,喝的是黄酒,温热,加了姜丝、枸杞和糖,入口也就容易了。几杯入喉,学弟以排山倒海的架势开始了,连用四个排比句,质问闺蜜,当年为什么不找他做男朋友?女友吃瘪,她虽然善画,脑回路异于常人,口才倒是一般,竟然无言以对。她难得的喝了一杯,遥祝曾经的追求者事业上进,家庭美满。
孩子爸爸是最不能喝的,学弟一般会体谅:“老王,你就陪一小口,意思意思哈,不然你先倒下,把我们晾这了,多没意思啊” 。哈哈。这不中用的家伙。闺蜜还在扭捏作态,等着最后出奇招,笑到最后,一举拿下总冠军。其实她是大学里,就能空口灌一瓶红星二锅头的主儿!谁还不知道谁啊哈哈。
要我说,如果她不作,早也就是中产太太了。无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路上大部分时间是寂寞的,只有这过年这酒让我们燥起来,诉说一下人生的酸甜苦辣。平日如小蚂蚁的,那么这天,我们都是能扛起比自己大几倍的大米粒的那只英雄蚂蚁。敬自己,干了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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