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语诗心
“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
——题记
一
窗外大雪漫漫,屋内暖意融融。寻常一样的周末,不寻常的,是这新年里的第一场雪。雪落下的这一刻,天地阒寂无声,山河草木仿佛都被雪的轻盈,雪的晶莹给迷住了。前一秒它们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谈论着冬天遗落的那些奇闻轶事,后一秒就只有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语来。
雪落无声。是的,雪把所有的声音都抽离出去,只剩下了一片不可捉摸的真空。无事可做。若是蒙头大睡,那无疑是糟蹋了这好时光。
不如翻几页闲书。
说到闲书,不禁又想多唠叨几句。什么是“闲书”?特意查了一下,网上解释为供娱乐消遣的书,与正业无关的书。大雪日,在家无事,又身无长物,又无人相邀,不读闲书还能做什么?
这一刻,那个爱看书的女孩,会不会正在读她前些日子才网购的书?听说,那本叫作《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的书在少男少女中间很流行。这些00后,他们的阅读审美,与我这个80后,不觉也似乎有了霄壤之别。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将论文义。”大雪天,有文化修养的家庭,大人和孩子一起,谈经论道,诗词歌赋。这样的生活片段,不是有意为之的作秀,而是自然而言的表达。也正是这样的耳濡目染,才会有谢氏家族的千秋百代,长盛不衰。
大雪日,如我等这凡夫俗子,不蒙头大睡,不烂醉如泥,已是幸甚至哉。这样的时刻,其实若有一两个知己响应,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再加上一盘羊肉,几把绿叶蔬菜,吃点火锅,聊几句烟火日常,也不失为人生美事。
没有朋友会踏雪而来,自己也不想在大雪纷飞中踽踽独行。就这样吧,把自己交给闲书。
二
读鲍尔吉•原野的《草原书》。单看这个书名,就咂摸出万千不寻常的滋味来。“草原”,是“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是白云会呼呼大睡,会彼此打架,会淘气撒欢儿的草原,是牛马矫健,是河若银带,是花朵没心没肺的草原。“草原书”,是写给草原的书?是草原如一本书?还是草原写了一本书?草原如果会写书,我想,他一定是大笔如椽,气吞山河,长风浩荡,境界雄浑。
鲍尔吉•原野是草原的儿子,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草原的精血。他熟悉草原,就像他熟悉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一样。他曾绕着草垛散步,他曾光脚在沙漠里行走,他曾和一个少年谈肖邦,他曾在一支芦苇的手指上,找到回家的路,他曾在简陋的黑板上写下“课堂的母亲”……
他说“这些手黝黑,人不过30多岁,手已经老了,就像这一片土地老了。”
他说“动物的母亲没有糖果,没有玩具和新衣裳,只有奶水,而母爱比人质朴。”
他说“风当鞭子,跨喜马拉雅之马。高原暮云四合,金箭放射。大湖漂来牧歌,这边是草,那边是花。鹰当毫翎,’长生天’写上苍天。天空云追风转,龙蛇翩跹。先人庇佑草原,这边是马,那边是家。”
他说“井水是白银的水罐,井水变成人的血水。井无水,村庄就无炊烟、无喧哗、无小孩与鸡犬乱窜。庄稼也要仰仗井,井水让庄稼变成粮食。人不离乡,是舍不得这口井。家能搬,井搬不了。井太沉,十挂马车拉不走一口井,井是乡土沉静的风景。”
他说的每一个字,纸上留下的每一个标点,都与草原息息相关,血脉相连。
读着这些浸染了草原气息的文字,眼前,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一幅画面,随马群奔腾,随河流欢歌。草原上会升起不落的太阳,可是草原上为什么找不到炊烟?蒙古包里的奶茶香,与袅袅晨雾交颈呢喃,那些炊烟,是羞怯了,还是嫉妒了?
草原,属于每一株草,属于每一朵花,属于每一颗露珠,属于每一缕歌声。草原,也属于每一块石头,每一碗奶茶,每一抹笑容,每一匹骏马,每一阵清风。
草原书,是草原自己呕心沥血创作的书,一行又一行文字里,有草原的前世与今生。
草原书,是天地自然,万物生灵写给草原的书。一笔一划间,都有对草原最深沉的爱恋。
做一个旁听生,在草原的课堂里,没有学籍,也没有课本。不要羞赧,不必惭愧,带着一颗虔诚的灵魂就好。
听草原布道,在月光下,在雨水里,在秋色中,听一听草原的故事,也许,真的,你我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三
“会到白云长取醉,不能窗下读闲书。”诗人这样说,此刻看来,未必准确。窗下读闲书,读一本叫作《草原书》的书,心境也如这雪中的世界,纤尘不染,通透晶莹。
大地需要一场又一场雪来滋润泥土,养育生灵。人生,又何尝不需要一场又一场大雪来触动神经,喂养灵魂?
天空的雪,白了我们的黑发,白了我们的眉睫,白了我们的衣衫。生命的雪,却可以漂白我们心灵的污秽,涤荡我们性情的渣滓,冷却我们时常狂热甚至狂妄的念想。
雪,还在不知疲倦地落下,落下。书页,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有雪飘过,也无需害怕,因为,这一本书里的每一个汉字,都是一块熊熊燃烧的火种。怀抱这一粒粒火种,再大的雪,也叫它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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