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知道自己死了

作者: 王保东 | 来源:发表于2024-06-06 12:4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星辰计划第十六期“刚”文写作。“刚”:刚强之“刚”。)

    夏天的傍晚,当太阳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下坠到临近山顶时,它在西边的天空顽皮地点燃起一小堆火烧云,想以此告诉注目它的人类,它今天来过了。

    一群孩子在广场上疯跑着,追逐着,嘻闹着。忽然一只硕大的甲壳虫沐浴着霞光,像一架直升飞机般飞临广场上空,也许它是喜欢上了这片宽阔,也许它是被地上的欢快羁绊了,也许它执行的使命就在广场,反正它来到广场绕着广场飞了好几圈,一点也没离开的意识。

    一个眼尖的孩子发现了甲虫,他告诉了其他几个孩子。大家一起拿棍子扫帚和树枝把它从天空桶下来。

    这只甲虫不仅个头足够大,而且特别漂亮:黑得发亮的甲壳,在晚霞映照下,焕发出迷人的彩色光芒。一个胆子大的孩子用手摁着它,防止它跑掉,另一个因常干上房揭瓦般的勾当,而被家长打出了性格的男孩,立即相中了甲虫美丽的壳壳。他毫不畏惧地从地上抓起那只甲虫,上下打量了五六秒钟,马上断定:这只甲虫最美的那块壳的位置,于是他不管甲虫怎样用尽所有的腿拼命挣扎,硬生生地连皮带肉,把覆盖在翅膀之上的盔甲,像揭他家房上的瓦片似的揭下来,说是要做个什么饰品。失去盔甲的甲虫简洁了许多,一对翅膀直接暴露在外。顽皮的孩子又一不作,二不休接着揪下了翅膀,随手把它丟到脚下,踩了踩。

    被炮制得已面目全非的甲虫,被孩子扔到了草丛中。安静了几秒,更可能是疼得死过去几秒后,这只甲虫竟又攀扯着草叶翻过身来,它迅速爬动,想迅速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避开这几个还不知天良为何物的孩子,去完成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使命与义务。

    还是刚才那个手恨心也恨的孩子,他在把玩了一小会美丽的盔甲后就腻了,当他转手交给另一个孩子时,发现这只甲虫跟他作对似的还在爬动。他又捏起它,仔细打量这只甲虫,看看它有多大的能耐,有多坚硬的刚强:只见虫儿几条腿都在奋力划动,其力道比躯体健全时还大,仿佛在呐喊,在示威,在宣告顽强;又仿佛在嘲笑孩子的无能无聊与无赖。这个孩子被激怒了,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子,把甲虫摁在一块光滑的小石板上。他要为甲虫动手术了,他小心地从甲虫一无遮挡的背部划开一个大口子,然后仔细地刮出甲虫肚里几乎所有的零件。

    此时的甲虫除了空落落的躯体外壳,和几条腿外,几乎一无所有了,像拆光了所有东西,只剩下底盘和轮胎的汽车,又像是卸光了所有零件只保留了钟摆的机械坐钟一样。几个坏孩子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那只爬在石板上,一动也不动的甲虫,相互看视着,会心的笑了,笑甲虫的软小,笑甲虫的脆弱,赞美自个儿独出心裁的绝世创作。

    想不到的奇迹发生了。只见已简化到极限的小甲虫最前端的两条腿,先是痛苦地抽搐样地抖动了一下,接着又剧烈地抖动了几秒钟,再接着它又奇迹般地爬动起来,尽管只有最靠近头部的两条腿会动,后边的好几条腿已死去,但它还是义无反顾地一点点,一点点地往前爬着。它可能还有未竟的事业,还有未了的心愿,还有放不下的责任、使命、义务吧。它就那样爬,一直爬,仅仅靠还有点神经知觉的小腿,或许还有支撑它无法就此停下的信念理想和愿景吧!

    几个孩子惊得张大了嘴,面面相觑,却又难置一词。它可能直到现在还不知自己已经死了。有个善良些的孩子提出它太可怜,不忍再看,还是来个痛快的,一脚送它归西吧。而那个操刀手,却良心发现,劝大家都别动,它可能还会活过来。也许他已经在自责自己太心狠手辣了,他就那样护着小甲虫向前挪动,只到小甲虫爬进草丛中……

    小甲虫真的太刚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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