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借阅卷宗
正如罗晓、蔡力两位刑侦前辈说的那样,借阅卷宗并没有繁复的手续,她只是甜甜的叫了一声 “总管好”,同时说明借阅理由(她当然没再提及噩梦的事,她十分担心总管这样的老人家听了会立即笑晕过去,而是找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学习,学习前辈们的破案手艺。新手上路,请多关照哟。)。随后,卢大总管弯腰打开在身旁的那个老掉牙的绿皮保险柜,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他从里面拿出一本案件登记簿。他往手指上吐了一点唾沫后,好不容易才翻开泛黄的登记簿,跳过已破命案以及未破命案,在“其他”里面查找到“李不韦失踪案”那一栏,他默不作声的用手指指备注栏,让冯粒粒在空白处签上名字。卢大总管仔细瞧了瞧“冯粒粒”,三个字,他不由得咧嘴笑了,并幽幽的吐出一句话“丫头的字写得不错嘛!”。他满意的合上案件登记瘠薄,借阅手续即告结束。
冯粒粒跟随卢总管在分局地下室走去,心怀充满期待。卢总管在前带路,她紧随其后。总管手里捏着一个中空的铁皮圆盘,圆盘上挂着不计其数的钥匙,好像盛开的银白色的向日葵。它的圆盘中间被掏空,露出一个中空的小圆,总管的手穿过中空的小圆将钥匙圆盘套在手上,他的手指扣住圆盘边缘,伴随着总管的踢踏作响的脚步声,无数的钥匙撞击圆盘发出“叮当、叮当”悦耳的声音,仿若遇见风的风铃的歌唱。
地下室过道的白炽灯泡被两人的脚步声以及叮当声唤醒,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地下室随即出现一道黄幽幽的光芒,仿佛一只沉睡的猛兽艰难的撑开眼皮,露出黄色的瞳孔。“打扰大神们的清梦了,”地下室里似乎有可怕的东西被她们唤醒。
冯粒粒已进入地下室便感觉呼吸困难,仿佛得了幽闭恐惧症。她一直在心里默念,“一切平安、一切平安”。她一路走一路双手合十作揖。卢总管瞪大铜铃般的双眼,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总管想,现在的年轻人,恶作剧层出不穷,简直不可理喻。幽长的过道两旁堆满大小不一的木箱,有的被钉上木箱盖,木箱盖上的灰尘仿佛一层厚厚的积雪。有的木箱里敞开着,能够看到里面装满各种废弃的杂物,有古老的手铐,有独眼龙似的警报器,有年代久远的各种报纸、杂志,还有许多她叫不上名称的东西。地面上也是积满灰尘,她们经过时留下一串新鲜的脚印。在阴暗的角落,灰尘总是很快淹没太多痕迹,让人无迹可寻。
随后,两人来到过道的转角处的一间办公室,面前是一道油漆脱落得很严重的防盗门。防盗门的门框上方的一个铁皮的标牌,上面标注着“刑警大队档案室”七个字,字迹脱落得厉害,标牌上锈迹斑斑。总管开锁后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霉臭味扑鼻而来。冯粒粒不自觉的伸手捂鼻,卢总管见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档案室成圆锥形,两面墙壁交汇形成九十度角,一面弧形的墙连接直角边缘靠墙的三面铁架上一摞一摞的摆满了卷宗档案。地面上的卷宗歪歪斜斜的堆积,还没有整理归档,形成起伏的群山。地面上堆积的卷宗壳褪色严重,上面的落款时间都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更久远的甚至有七十年代的,远远的超过了冯粒粒的年龄。
“总管,都是我们办理的案件?”
“是的,都是刑警大队各个中队办理的,没有分中队的时候,就是各自探组办理的,大量都是悬而未决的重特大刑事案件。”
“难不成都是杀人案?”
“嗯,差不多都是吧。我们正在经历暴力肆虐的年代,杀人似乎是解决争端的最简单、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我们档案室里存放的主要的都是故意杀人案,有预谋的或者毫无道理的那种激情杀人,当然也有许多不一定就是能够定性的案件,有许多的失踪案件既不能上升为杀人案,又不能排除为非刑事案件,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模棱两可,交卷时都无法查清事实的,最后沦落到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堆放在档案室里吃灰尘。”
“那怎么办?”
“没有标准的做法,比如说你借阅的这起失踪案,装卷归档,待有新的证据之前,就安顿到档案室沉睡,等待福尔摩斯式的终极神探来打开谜团。嗯哼,你会是未来的福尔摩斯吗?”
“总管,你在说我吗?如果有神保佑,也许经过自己的加倍努力能成为福尔摩斯的助手,做一个快乐的华生医生就好了。”
“小姑娘,我可是一直看好你哟,虽然你来队上的时间不长。但以我多年的阅历,我相信经过你的努力,说不定真有奇迹降临在你的身上,谁敢说不是呢!”
卢总管一面说,一面从铁架上抽出一个崭新的卷宗,卷宗封面上写着“李不韦失踪案”,交给身旁的冯粒粒。冯粒粒如获至宝的紧紧拽在手里,生怕失去它。
“三个月后如不归还,请重新到我这里登记。”卢总管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仿佛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也说不定,有可能明天你就迫不及待的交还给我了,不是我泼冷水,即使你怀抱希望而来,但是希望也有落空的时候,你也要做好接受失败的心理准备。”
冯粒粒没有接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向总管道谢后,将卷宗夹在腋下。和来时不同的是,走在前面的是冯粒粒,总管被她抛在了后面。她似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卢大总管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小鬼,跑那么快干嘛呢?”
“我害怕。”
“害怕你夹着的案子破不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其实,尽力了,无愧于心,破不了案,也是正常嘛。”
“不是的总管,你说的那是未来,我害怕的是眼前。”
“眼前有什么,未来又怎样?”
“隐形的恐惧,我感觉到自己的背脊发凉。”
“那是什么呢?”
“地下室里有东西,我感觉得到。”
“丫头片子,地下室里什么也没有,即使有可怕的东西,比起封印在档案室里的东西,那也只会是小菜一碟。如果你坚持,我只能告诉你,你的恐惧来至档案室,哪里有可怕的东西。你想知道吗?你依旧坚持?好吧。听好,双脚下沉,稳住身体重心!准备好了?”
卢总管突然住口不言,大有深意的瞅着冯粒粒看。冯粒粒则一脸错愕。
“它,就是我们档案室的卷宗里藏着的无数冤魂,一起未破命案的卷宗里都住着一个不忍离开人间的幽魂。不过,失踪案的受害人,仅仅是臆想的受害人,也许他(她)被杀掉了,也许仅仅只是想逃离现实,躲到哪里吹风去了。你的失踪案里是否住着冤魂,犹未可知呢。”
“啊!”冯粒粒手一哆嗦,卷宗随即从手中滑落,仿佛它瞬间变成了一条可怕的乌梢蛇,狠狠的咬了她一口。卷宗“啪”的落在地上,激起的灰尘向四周扩散。
“哈哈,那是我瞎掰,别放心上。我可是一位老布尔什维克,我们共产党人可是不惧鬼神的呢,嘿嘿。”总管弯腰拾起地上的卷宗交到她颤抖的手上。她脸上刷白,似乎被可怕的病毒咬了一口,患上了不治之症。
总管的声音在幽暗的地下室里回荡,仿佛成群结队的的没头的苍蝇那样,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再也没敢接话,而是拼命的推开地下室的大门,疯也似的一路的小跑,像一名落败的逃兵朝分局一楼的中队办公室去了。
随着档案室那道大门的缓缓的关闭,昏暗、沉闷的地下室里,除了像国产的英雄墨水一般的黑暗,还有卢总管孤独的身影,以及他吐出的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一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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