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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邻居是一种情怀~石桥铺的故事11/为了读报,虚惊一跳。

街坊邻居是一种情怀~石桥铺的故事11/为了读报,虚惊一跳。

作者: f28dc5f1e65f | 来源:发表于2017-03-02 18:24 被阅读825次

    石桥铺的故事(十一)
    原名 我的读报情结
    文 庞国义 图 李小林

    如今进入网络时代,电脑、手机、电视等传媒方式铺天盖地,获取消息的来源快捷灵活,我却依然对传统的纸质媒体——报刊情有独钟,始终保留读报这种习惯。

    家中订有《重庆商报》和《重庆广播电视报》两种报刊,还不时零星购买《南方周末》、《文摘周报》、《参考消息》等,每天不花一个多小时先将报纸细细游览一遍,心中则不踏实,否则牵肠挂肚,办事出门都觉得无精打采。

    这也许是一种守旧,更多的是一种怀旧,是从小对报纸产生的依赖和信任感。当今一条消息在网上传播很久,如果报纸不刊登,则认为不可靠不属实不认可,也不予交流言及。这番读报情结来自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迄今已逾半个多世纪。

    李小林上世纪的老街韵味.jpg

    读小学时与同学们在一起摆龙门阵,觉得一位叫李旭章的同学见多识广,口若悬河,“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心中好生羡慕。后来我却发现他经常站在他家对面的邮政所门前看报纸,这才知道他获取信息来源的秘密。打那之后,我也就成为邮政报栏的热心读者,据我所知,街坊同学郭思元、於渝生等也都是那个邮政所报栏的阅读常客。

    尽管家庭经济拮据,我还是利用寒暑假打猪草割牛草赚来的钱,先后订阅过《新少年报》和《中国少年报》。每逢收到报纸的那一刻欣喜倍加,如获至宝,先匆匆浏览一下大体内容,然后拿回家静静地品读玩味。

    三年困难时期,尽管肚子缺少油水,整天饥肠咕咕,我却不管暑热霜冻,风雨无阻地跑到街道中部那间小小的邮政所门前,将张贴在报栏里的《重庆日报》阅读个遍,有时因为报纸没有及时贴出,常常一天跑几次,直到看见当日报纸才放心。

    每逢到两路口、体育场、牛角沱这些地方玩耍,必然要跑到附近的上清寺邮政总局去一趟,那里环绕办公大楼的墙上被制成一段长达二三十米的报栏,张贴着《文汇报》、《新民晚报》、《羊城晚报》、《体育报》等全国各地十多种主要报纸。于是我不惜花上大半天时间,在那里挨遍浏览。当有人得知我花一毛四分钱车费进城就是为了看一阵报纸,便嗤笑我为不可理喻的傻子。

    到了文革初期,报纸的发行极不正常,我往往跑数趟也不见报纸踪影,非常懊恼。一天,在气愤之余,便以读者身份提笔写信给报社,质问报社为什么不理解读者心情,把“日报”变“晚报”?为表示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就在我的真实姓名后随意添加了几个化名以壮声威,贴上四分钱的邮票,寄给了重庆日报社。

    大约在一周以后,重庆日报社给我回了一封信。内容是解答我的质问,说现在报纸刊登内容均以收听新华社播发的稿件为主,图片也由新华社传真过来。因为新华社播发稿太长,需要花大量时间进行编排校对,不容有半点差误,所以报纸出来较晚,没能让读者及时见到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精神表示歉意,敬请谅解!

    这封信用的是报社专用信封,却把收信地名写错了。门牌号数将生存路59号写成69号,收信人的名字又被写成“庞国文”,故此信件没能一次准投。

    邮递员非常敬业,发现69号没有人叫庞国文,他便挨家挨户地寻找,惊动了地段居委会。居委会人员都知道街口只有一家人姓“庞”,目标便直接缩小到我们家。我已经返校参加文化大革命,要周末才回家,错过了与邮递员当面会晤的时机。

    事后听我母亲讲,那天上午,由居委会负责人带队,后面跟着治保委员、居民小组长等一帮人,直奔我家而来,要查找这个“庞国文”。

    一封信为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这与当时市内的文革形势紧密相关。

    当年,全国各地不少报纸被人揭发出有“炮打红太阳”的“反革命行为”,诸如透过报纸的正反两面可以看见领袖巨像被长矛直指胸膛,或者下角的大炮口径正对着上角的天安门城墙之类。一时间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举国效仿。人们拿起报纸不是首先阅读内容,而是将报纸翻来覆去的进行透光检查,希望能像福尔摩斯那样破解出“惊天大案”来。

    重庆也不例外,为了寻找炮轰市委的钢鞭材料,天天有人拿着报纸做文章,终于发现1966年8月26日那天的《重庆日报》通栏标题底纹下,隐藏着许多相似于汉字的花纹斑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再经过七拼八凑,连读起来好像是“北京大红尸”几个字。

    这条恶毒攻击红色首都的“反动标语”犹如惊雷在山城炸响,城区大街小巷立即贴满兴师问罪的大标语和大字报。当天晚上,在北京、天津、哈尔滨等外地赴渝串连红卫兵的宣传鼓动下,重庆市一万多名学生浩浩荡荡杀向解放西路,把重庆日报社围得水泄不通,学生们高呼口号,发表激情演讲,愤怒声讨《重庆日报》的“滔天罪行”。

    经查证,这块从50年代起就几乎天天套用的装饰性花边模板,是《重庆日报》从《文汇报》购来的,而《文汇报》又是接收日伪报社财产得来的,图案中确实有日本北海道(北)、京都(京)、大阪(大)、江户(江)、神户(户)等许多地名的缩写字体,而头脑发热的造反小将们把“江”字误认为“红”,“户”字误认为“尸”,生拉活扯,牵强附会地拼逗出一条“反动标语”。

    但学生们并未认输解气,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又去报社把总编辑袁明阮拉出来戴上高帽子,游街几里路押到市委大院,在那里召开了现场批斗大会,要他承认其恶毒攻击红色首都的反革命罪行并指认出“黑后台”。这个袁总编无论怎样解释,都被学生们斥为“狡辩”,后来干脆一言不发,任学生们挥拳狂呼口号,严厉呵斥责骂,一直折腾到深夜才被释放回单位。

    从此,更多的人天天拿着放大镜在报纸上寻找“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和伟大领袖”的蛛丝马迹。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重庆日报社用该报的信封给我寄来一封信,自然引起人们高度警惕,掀起一个小小的回信风波。

    居委会干部当着邮递员和母亲的面拆开信封,叫邻居学生一字不漏的当街宣读信笺上的内容,结果大失所望,仅仅是报社解释我对报社的质疑,没有发现双方有任何“反动言行”和不可告人的直接联系,便悻悻收兵回营。

    邮递员确认这封信是写给我的后,便把信交给了我母亲,归我家所有。这封信在我箱子里压了20多年,后来搬家清理资料时,觉得没有什么价值就扔掉了。如果留到现在,也可当做见证文革初期报纸制作和发行状况的一件珍贵文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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