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洚(二)

作者: 曲海川 | 来源:发表于2018-11-27 13:10 被阅读1次

    作者:曲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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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家疃坐落在胶东半岛东部,在渤海湾畔三面环海的渔村,村子的北面是大海,距离村子只有二里多地,村子东西各有一条洚水,西边的是闩门洚,东边的就是金山洚。闩门洚距村五里,金山洚距村有十里。北面的大海携东西两条洚水对金家疃形成半包围之势。

    洚水是金家疃地区特有的自然水系,洚水不同于江河之水,江河之水发源于陆地上的崇山峻岭,它沿着江河一路狂奔从不回头。而洚水不同,这两条洚水都来源于渤海湾,受潮汐影响它会来回流动。

    闩门洚深入陆地蜿蜒三十余里,但洚水稍浅洚沟稍窄,只能停靠一些小舢板、小木筏,停不了大帆船,对发展渔业作用不大。

    虽然对发展渔业作用不大,但是对改善人们生活确有重要作用,因为它蜿蜒延伸到北海县城的北面与衙门岛之间环抱着一个广阔而富饶的海滩,这片海滩大部分只有在落潮的时候才能露出来,海滩上盛产花蛤、沙蛤,海胆、海肠子等海鲜品,洚沟里可以钓鱼,捞虾。农历初一和十五海水受月亮引力的影响出现天象大潮退去的很远,平常有水的地方这两天几乎都是干的,而且涨潮时海水回流很快又退了回去,俗有初一、十五两遍海的说法,不仅如此,还有十二、三正晌干,十七、十八赶黑海的话法。金家疃祖祖辈辈都有赶海维生的习俗,所以这里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宝地。

    闩门洚能赶到海鲜,也能遇到危险。

    在退潮之后过洚来到海滩,过洚之前可以看到洚水退去,过洚后,到了海滩中间距离洚沟很远,洚沟又低根本是看不到。怎么能知道是涨潮呢?这个问题对金家疃人来说跟本不是问题,最直觉的方法就是当海货多起来的时刻,就是要抓紧时间离开的时候,涨潮了,鱼虾随着海水回游,海货会突然多了起来,这时危险也就越来越近。金家疃人会抓紧过洚撤离海滩,而且边走边喊:“涨潮啦!”招呼一声也是赶海人常年积累的习惯,警告那些不懂潮汐的人赶快离开。被困在里面的常常是落了单的山里人,“山猫子赶海不懂潮汐。”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摸不到闩门洚的脾气,只知道来一趟不容易,尽量多赶点,只顾低头猛捞,等海水出现在眼前时,才抬头望去,这时远处早就是汪洋一片。

    闩门洚顾名思义就是进出有“门”的地方,闩门洚的“门”就是洚沟,水就是这个门的“闩”,涨潮时海水沿着洚沟形成遄急的水流很快就能把洚沟灌满,然后海水会从四面八方徐徐地向海滩中央包围上来。被闩门洚“关”在海滩上是无论如何也出不来的,洚水回流速度很快,洚沟里的沙子会被漩出一个接一个的锅底状的大坑,这个大坑俗称“锅底亡子”,走进锅底亡子,上一步还在锅沿上,下一步就可能掉进锅底里,人会从齐腰深的水忽然掉下去不露头,“锅底亡子”不但使海水突然增加深度,洚水回流的流速也会让人站立不稳,此时强行过洚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俗话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给你留下一扇窗。”人类只要能合理利用大自然,大自然的赠予就是你的收获。大自然的仁慈叫“天无绝人之路”,没有过洚回来也不一定非要死在里面,只要你不硬来就死不了。惟一的活路就是回过头朝大海中央走去,大海中央是海滩的最高点,那里有一块长宽差不多只有百十米的陆地,满潮时这个高点就是一个海洋小岛,金家疃形象的叫它“里蹦”,就是大海里蹦出来的意思。里蹦岛上没有淡水没有食物,只是长满刺槐和一种叫沙攻子的野草,小岛中央有个窝棚,窝棚里可以住俩仨人,在这里可等下一个潮落时,海水退去方可平安出来。

    金山洚可没有闩门洚那么凶险。

    金山洚西面是金山,东面是喜山,两山之间夹着一洚,洚和海之间有一条暗坝,暗坝的西端开出一条豁口形成一条洚沟,洚内肚大口小活象一个只大库,洚沟就象益洪口与大海相通,暗坝抵消了海浪对洚内的侵蚀,所以洚内风平浪静,是天然避风港。

    金山洚是有名的渔港,码头上有卸鱼的鱼场,盐鱼的盐池,住人的窝棚、伙房、做饭的大师傅和水井。鱼汛季节天天都有渔船进港卸鱼,补充粮食、淡水和做饭用的柴禾。

    它的形成颇有些传奇,传说古时候,在金山洚的位置上是个村落,有年夏天的中午,烈日炎炎蝉鸣声声,村民都在家午睡,正午时分树上的知了突然停止叫声都飞走了,甚至连个家雀都找不到,外面死一样的寂静,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枣枣梨!枣枣梨!”的叫卖声。

    全村都在午睡,只有金家的小孙子在家玩耍,他听到“枣枣梨”的叫声就叫醒爷爷。“我要吃枣枣梨。”

    “那里有枣枣梨。”

    “外面。”

    爷爷起来果然听到有“枣枣梨”在叫卖声,于是就出门带着孙子循声而去,他们在后街上听到卖枣枣梨的在前街,追到前街又听到卖枣枣梨的在村头,到了村头又听到卖枣枣梨的坡上。卖枣枣梨的出了村子爷爷就不想再追赶了,可孙子不让,孙子逼爷爷到坡上去买,爷爷领着孙子来到坡上又听到卖枣枣梨的在玉米地里,爷爷领着孙子追了半天总闻其声不见其人,眼看就要追上去了,叫卖声突然没了。

    卖枣枣梨的不知去向,没买到枣枣梨,爷爷就领着孙子往回走,刚回过头,爷爷吓得尿在裤子里了,两腿发软一腚坐在地上走不了了。爷爷遇到的不是怪兽,是村子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村子沉入海底,此时的村子到处都是汪洋一片。爷爷慢慢缓过神来,看到此景如梦初醒。“这里那是卖‘枣枣梨’,‘枣枣梨’不就是‘早早离’吗,这明明是有仙人在指点我们,让我们早早离开,可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有一个听得明白,多亏了我这个大孙子,不然金家就绝户了。”

    金家疃的开埠鼻祖就是金家的爷孙。

    虽然金山洚的形成有些传奇,洚里到底是不是有个古村落,现在已无法考证,但是在青天白日洚里确实能看到海水深处有石头筑成的残墙,这道残墙的存在除了这个传说再没有第二种解释。

    金家疃整个村子西北高东南低,全村三百来多户人家分成三个生产小队,三百来户的村子要是在其它地方可分成六个生产小队甚至更多,在金家疃只能分成三个。金家疃地少海阔是个地地道道的渔村,不但要有农业队,而且还要有渔业队,农业队向国家交的是公粮,渔业队向国家交的是水产品,在金家疃渔业队的地位比农业队重要,每个渔业队需要有三十来个青壮年,所以生产队就不能分的太小。

    三个生产队的队部设在村里的三个家庙里,这三个家庙分别是金姓家族的三个分支,三个分支的族人各自以家庙为中心而居,村子自然就形成三个区域。第一生产队队部在村东头家庙里,也叫下疃家庙,居住在村东头的村民都隶属于第一队管辖;第二生产队队部在后街家庙里,在村子中部,村子中部的村民自然就隶属第二生产队管理;第三生产队队部在西头,也叫上疃家庙,在村子西头的社员都归第三小队管理。

    三个渔业队的队部都设在海边,与三个生产队的队部分布一直,一队在东,二队居中,三队在西,渔业队各自搭建起窝棚、伙房供渔民吃住,窝棚之间相隔七、八里地。

    村子里的青壮年半数都参加渔业队,剩下的妇女、老人和不习水性的青壮年自然就参加农业队。大队部和卫生所、小买部在一个四合院子里,在村子的中央,金家疃小学在上疃。

    张红梅家在金家疃的西南庄,在村外西南方距离村子有二里多地,是个只有十二户人家的小自然村,隶属于第三生产队管辖。

    张红梅坐着三轮车从东关出城向北捌上烟威公路,三轮车一前一后在烟威公路上由西向东前行,在偏西风的推动下走的比较轻松,在烟威公路上走了一个钟头后,便向北拐弯进乡道,进入乡道三轮车由南北走向行驶,此时偏西风逐渐加强为西北风,由于西北风的风力增强,三轮车便由顺风改为逆风行驶,车夫顶风在乡道上颠簸又一个多钟头,此时车夫身上仅剩下一件小褂,汗水还是从小褂的油渍中浸透出来,车夫一边踩着车蹬,一边不停地用发黑的汗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张红梅呆木地坐在车上,满脑子都在想“婆婆不在了,老家现在会是什么样,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

    竟然连三轮车停下来都没感觉到。

    “大妹子,快到了,咱……”

    “到了?”

    “我是告诉你呀,你快要到家啦,前面就是罗锅桥,咱在这里抽袋烟,过了罗锅桥就不远了。”其实张红梅根本不知道去金家疃该怎么走,全靠三轮车拉着,听到车夫跟她说话,就猛地清醒过来。

    车夫把车停在道边上,蹲在道旁,拿出烟袋,装上旱烟点了起来。

    罗锅桥不长,一共才有二十多米,但是这条河有些不同,河的两岸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南岸低北岸高,河水就贴着北岸的断崖流淌,桥就因势而建,从南面上桥就要上一个很大的陡坡,罗锅桥就是因为平地起个拱而得名。过罗锅桥三轮车是骑不过去的,就是自行车也骑不过去,只能下车推着车子上去,过了罗锅桥才能骑。

    一袋烟的功夫很快过后,两个车夫站起来开始商量过桥,由于张红梅的身体情况特殊,今天又是两辆车同行,车夫没要求张红梅下车,他们俩个一前一后助把三轮车子一辆一辆地推拉到桥顶慢慢地过了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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