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站在高楼之上,暖吞的风徐徐拂过,瑰色的云霞忸怩地斜挂在青色远山上,美丽的像是一个让人永远也不愿醒来的梦。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跳楼了……”
南柯一梦,终是该醒了。
(二)
我自小便生的十分昳丽,这我是知道的。阿娘从前便喜欢抱着我,倚靠在屋前的那棵三丈多高的大柳树旁絮叨。
“珠儿,你生的这般美貌,也不知是好是坏。”
母亲是一个长相平淡的人,她说这话时,时常眉头蹙起,目光里有化不开的忧愁,晕染成双眸中的两点墨色。我只顾吃着娘亲昨日新做的艾叶糕。墨绿色的糕点裹挟着淡淡的清香,沾一点糖霜,唇齿间尽是甜蜜。身旁的地上还放着她的针线篓,露出一角绿色的棉麻布料,那是她准备为我缝制的即将完成的新衣。
(三)
世人皆知,荆州刺史石崇,以十斛明珠纳绿珠为宠妾。
无人不好奇,无人不艳羡。
我该感谢石崇的。
他赏赐了我的双亲此生用不完的珠宝,白灿灿的银子堆满了狭小低矮的茅草屋。至于我,早已褪下久着于身的粗麻衣,被丫鬟伺候着换上了价值千金的衣裙,环佩叮当,云鬓微斜,珠钗轻缀。
(四)
可是,当我被面前的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男人领着带上马车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了站在门槛上的父亲,温暖的日光落在他鬓白的发间,闪烁着岁月的光泽,他看到我望着他,微红的眼眶里似有波光涌动,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阿娘正在屋内哭泣,尽管周遭的喧闹声和邻人的恭祝声足以掩盖一位母亲的哭泣,可是,我还是听到了。
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小时候母亲对着我的那一声声无端叹谓。有些时候,美貌,对于一个贫家女,并不是好事情。
(五)
碧桃红杏,浮云媚弄晴宇,绿篱深深。
高台亭阁,霓袖轻画步履,管弦切切。
石崇喜爱看我跳明君舞,我便不厌其烦的在他特地为我建造的金谷园内跳着这一支舞,有时在早上跳,有时在傍晚跳,有时在他一个人面前跳,有时在他宴请的满座宾客面前跳,不知疲倦,从不厌烦。
我没有资格厌烦的。
舞毕,这个富可敌国的男人便会把我抱在怀里,已近苍老的脸上堆积着笑,绽开的眼角细纹显示出他的高兴。
“得绿珠者,亦甚过得昭君,实乃吾之万幸。”王崇的笑声很大,却仍然飘荡不出这金谷园,金谷园真的太大了。
我看着石崇,他的眼睛并不清澈,浑浊的眼睛里满满地盛放着我的脸庞。
心里有个声音响起,"我该爱他。"
(五)
“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
知道石崇拒绝了赵王部将孙秀要带走我的要求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多开心。
他与国舅比富时,我在一旁,看着他命人用白蜡为柴,以花椒泥涂墙,锦绸围地五十里,铁如意砸碎的珊瑚树把地面铺成了一片血色,忽然就知道了,石家离衰颓不远了。
(六)
孙秀最终带人包围了金谷园,这个普通人难以靠近的园子,在铁骑兵刃之下脆弱地不堪一击。它像一个金丝铸成的笼子,用极尽华丽的外表迷惑着笼子外的人。而石崇,这个金丝笼的主人,囚禁着里面所有人的快乐,最终也囚禁着自己的快乐,
(七)
“我今为尔得罪。”他还是满脸笑意地望着我。
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并不好看,嘴角轻佻的弧度让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并不真诚,也衬的他的话语越发冰凉。
“妾当效死君前。”我看着他的眼睛,吐字清晰。
(八)
我并不是他府上唯一的舞姬,也并不是他唯一的妾。我们这些女子啊,只是他搜罗来的鸟儿,豢养在光彩熠熠的亭台楼阁内,供他取乐。
“宠妾,宠妾”,终归是妾。
(九)
他看着我,看着金谷园,看着自己的财富,一如以往,像极了每每我为他起舞时的神情。
那是对财富的痴迷。他的财富,从不会让旁人轻易染指。
我想我大概是爱过面前的这个男人的,金丝雀般的漫漫人生,若心里没有放一个人爱着,该如何消耗完殆?
(十)
只是站在西楼的那一瞬,心下忽然有点想念双角山下,某间茅草屋旁的那棵柳树了,想必现下也该葱茏茂盛,绿影荫荫了吧。
一个暂时想不出题目的古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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