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

姑妈生了重病，住进了医院。一番检查，各种折腾之后，医生将大表哥叫进了办公室，告知了结果。姑妈得的是胃癌，肿块已经占据了胃的四分之三，但没有扩散，身体综合结果还可以，可以考虑动手术切除，但是因为病人已经八十四岁，身体瘦弱，开刀也不是没有风险。请家属慎重考虑。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和学医的表妹勤赶到了医院。勤立刻找到了姑妈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得很明白，从医学角度是可以做开刀的考虑的，但是病人家属已经选择不动手术。说完，医生还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不是病人的直系亲属，也不能作主，这样的情况，我见得多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和勤决定再去找表哥争取一下。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我和勤试图劝服姑妈的两个儿子，能同意姑妈做手术，毕竟，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大表哥也已年过六十，一副老实的样子。面对我们的质疑，他眨巴着一双有点浑浊的眼睛，嘴里呐呐，她的身体开不起的，开不起的，万一在手术台上就不行了呢？勤打断他说，这个身体能不能承受的问题，医生会判断的。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现在农村的大病医疗报销的比例都有60%以上，再说，我们大家也可以凑凑的。他马上急急的否定，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说完就是一阵的沉默，任你再问，他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至于三表哥呢？他的所有的信息，是大表哥转述给他听的，姑妈的基本状况也没有搞得很清楚，说起来，他也是说，现在不能开刀，也是没有办法。就怕开了，出了问题怎么办？两个人，似乎都认定，一定是不能动手术。话说到这样，我和勤也是能无话可说，任由他们为姑妈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去的路上，勤眼泪汪汪，说起姑妈寡居多年，一生在田里劳作，风里来雨里去，含辛茹苦地带大三个儿子，为他们娶妻生子。老年，最孝顺的二儿子又先她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得了重病，最后就这样糊里糊涂，也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养了三个儿子有什么用，一点不值。

我默默的想着表哥们今天的表现，试图站在两个表哥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个问题。两个表哥都是在农村长大的，普普通通的老实人，收入不高。他们的想法其实很好猜。首先老娘已经八十四岁的高龄，在农村里，算是高寿了。其次，这个病，我们已经带你来城里的医院看过了，是医生说的开刀有风险的，不是我们的问题。再次，还有费用的问题，我们也各有各的小家，农村里的日子虽然比以前好，但是钱也来的不容易，老娘得的这个毛病，又是治不好的，钱最后也全扔在了水里。还有，像我们这样的情况，邻里间也有类似的，大多也是直接回家，不再看了。最多，之后的日子，我们好好的对待老娘，让她吃好穿好玩好。

想到这些，我发现，我无法单纯地从良心这个角度，去评判，去谴责表哥们的做法。今天在现实面前，他们屈从了内心的想法。只是，在今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到从前母子相处的欢乐时光？将来，子欲孝而亲不待，会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