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菜市场,各种腌菜的香味涌入鼻孔。寻味而去,一罐罐洁白的糖蒜,一坛坛金黄的酸菜,一缸缸青碧的酱黄瓜,夺人眼目。顿时,回忆像水的漪涟一样,一圈圈地晕开着,浓浓的乡愁涌上心头。
在农村,每个季节仿佛是从腌菜开始的。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伏天腌豆酱和初秋腌韭菜花酱。
腌豆酱在我们老家叫捂酱豆。这是个费时的活计。入伏,母亲会选个日子叫上我,一起帮忙拣黄豆。有虫眼的,半拉不完整的,干瘪的黄豆统统不要。
母亲将拣出的个大、饱满的豆子,淘洗干净后,倒入水中浸泡,待到个个豆子喝饱水,鼓胀胀时,便开火煮熟。之后,捞出,沥水,凉透。
接下来到“捂”这个环节,马虎不得。犹记得,母亲在小屋的地上,放上一张铺了干净牛皮纸的凉席,把凉透的豆子倒上去摊平,再撒上一层炒面粉,用手柔柔地翻动豆子,慢慢地搅一搅。
一会儿功夫,每颗豆子上都被裹上了白白的一层外衣。这时,在豆子上覆一层白纱布,再盖上一条厚被子,耐心等上三五天,直到长出白毛就算“捂”成功了。
等待的那几天,每次走到小屋的门口,我总会屏着气,推开门,猫着步,来到凉席边,弯下腰,伸手去掀被子,每每这时,总会被母亲逮个正着。
终于,到了可以大大方方欣赏的时候了。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股发霉的气味散发出来。“捂坏啦”,我后退几步,身子扯向门口,扭着头,捂着鼻子大喊。
“傻孩子,这是食用菌,没它哪能行啊!”母亲笑着回答。 只见,母亲轻轻揭掉白纱布,露出一个个浑身长满了细细的白毛的豆子,像结了茧的蚕一样躺着。
我身子慢慢探过去,好奇地走上前,学着母亲的样子,将这层白毛搓下来。那轻盈的白毛,调皮地钻入我的鼻孔,惹得我忍不住打喷嚏。
将生好菌的豆子入缸,兑水,加盐,添上花椒,封口,爆晒。不几日,豆香味儿便吸引着馋嘴的我前去观看。
捂好的酱豆简真是个百搭菜。炒肉时加入酱豆拌面,味道香而不腻;炒饭时拌入酱豆,香味十足;炒土豆,胡萝卜,茄子,冬瓜等蔬菜时,用酱豆代替盐和其他调料,炒出的菜色泽鲜艳,味道鲜美。
在酱豆的多种吃法当中,我最喜欢的是热馒头就酱豆。掰开一个大白馒头,挖上一勺来在中间,热气中混着豆香,从鼻腔流入全身。咬上一口,便停不下来了。这时候,手边最好多备一个馍头。
在物质匮乏的年月,能吃上有色有味的酱豆,让人们对清汤寡水的日子多了一份期待。腌豆酱是这样,腌韭菜花就好像给那时一家人的生活,增添了一份有滋有味的底气。
节俭的母亲会用她的巧手,在青黄不接地时候,用韭菜花为日子增色。
初秋,母亲采回盛开的韭菜花,洗净,阴干,切碎。再用切好的红炮椒当配料,一起装入瓦盆中,倒入适量的凉开水和食盐,搅匀后,用一块稀布蒙上,拿绳子沿盆口拴牢,放在阴凉通风处。
不多日,便可食用。红绿相间的颜色,光看上一眼,就叫人口舌生津。
在外求学期间,我总会带上一瓶母亲腌的韭花酱。好像吃上口,就不会那么孤寂了。
如今,母亲年事已高。我远在他乡工作,再也没有吃到母亲做得腌菜了。当闻到这些坛坛罐罐里,散发出的腌菜的香气时,我的心已飞向日思夜想的家乡。这味道里散发着儿时的记忆,也散发着舌尖上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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