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生,就病了。所有的亲戚都说,扔了吧……每当谁一说这样的话,母亲就抱着我哭。母亲一哭,父亲就套上车,顶风冒雪地拉着我去看大夫。
我是药喂养大的,也是在母亲的泪水里活过来的。其实,我注定是一个名人。那么小的月窠孩子,就被周围几个乡镇的大夫认识了,你想,以后能不出名吗?
屯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病秧子。各种样式的药,我都吃过。什么片的、粉的、丸的、汤的;什么中药、西药。最难吃的甘草片,我毫不惧色;一大碗的汤药,我能一饮而尽;硕大的中药丸,我可以当糖嚼。母亲说:‘’把你养这么大,摞起来的药盒比你都高!‘’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慈爱地看着。
记忆中那是一个冬天,我得了百日咳。吃药打针怎么都不好,咳嗽得一声不接一声,高烧得在炕上翻来覆去,后来折磨得满地打滚。再后来干脆就躺在冰冷的屋地上,让身体渐渐地冷却。母亲心疼得直哭,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母亲给我一遍又一遍地吃药,然后好不容易把我哄睡了,谁知高烧又起。母亲便用白酒给我擦身子,用热毛巾敷在我的头上。
有病之人,夜深时最难将息。记得我砰地翻身起来,蜷缩着跪在被窝里咳嗽个不停,双手抓住头发,头只撞炕沿。母亲立刻爬起来,给我捶背,倒水拿药,然后又把我搂在怀里,抚慰着让我渐渐地平静下来,安暖地入睡。可我分明感受到母亲在无声的啜泣。
自小身体羸弱,多数都在家养病,是很少外出的。偶尔出去遇到屯邻,也在母亲的嘱咐下,有尊有礼的,于是全屯人都夸我仁义。所以至今,竟然因病落下了个好名声。其实,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庄稼院的娃子而已。亦或是人们迷信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古话吧。
八几年,家里盖砖房,而村委会又忙。家中里里外外,方方面面都是母亲在周旋。洗衣做饭、种田养猪,还要买菜买酒,侍候木匠瓦匠,买个钉子,弄个八号线,于是母亲每天都一趟趟地来往于家与集市之间。真是苦了母亲。
而我更是不争气,偏偏又得了腮腺炎,肿胀得咽不下饭。母亲便又要挤时间领我打吊针。于是,我成了杨大夫家的常客。上午打两个,下午打两个,中午还要打一个肌肉针。一连七八天,才略有好转。可母亲实在没有时间,便把我安排在大姨家。大姨家是杨大夫的邻居。
那日中午,我又来到杨大夫家。只见他正在对药。一只粗大的针管吸足了药,针头也格外的粗而长。只听杨大夫说了一声:‘’孩子,今天用这个给你打!‘’我二话没说,便解开腰带,趴在了炕沿边,静静地等待着。那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他们全家人都笑作一团,我才知道原来那是要给马打的针。
后来,我说给母亲听。她问我:‘’怕吗?‘’我说:‘’没啥好怕的!‘’母亲微微地笑了笑,眼里又有了泪光。
因为这个笑话,我再次成了屯里的名人。谁遇见都说我连给马打的针都不怕。
腮腺炎已经让我有十多天没有上学了。父母亲都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着急,否则不会每天打那么多吊针的。有时候,我并没有那么傻。尽管母亲常说,我是个傻人,还长个傻面。腮腺炎终于渐好,且能回家来住了,真是高兴。
那个黄昏回家,我是极其兴奋的。尤其是听到南河里青蛙的鸣叫,我更是按耐不住心里的欲望。于是,我弄来铁锤、铁砧、八号线,开始叮叮当当地砸蛤蟆钎子,准备大干一场。谁想第二天,腮腺再次鼓胀起来,而且是两面。当父亲知道后,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拽到院子里。父亲一手把我抡得直跑,一边抡开了他的脚踢在我身上。可我却笑得咯咯地响。因为父亲的脚跟不上他抡我的速度,所以看似凶狠却一点都不疼。那是父亲打我打得最凶的一次。
打完了,还得去打针。难到还有比打针更好的办法吗?除非是真的不要我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月窠时,因我的病,让父亲得了眩晕症。母亲讲过,有一次父亲垛柴火,一下子便从柴垛上栽下去,许久才苏醒过来。三四岁时,我几乎都是在父亲的怀里度过的,母亲讲,父亲是生产队的队长,每次到县城购买生产资料,都会有一块多钱的补助。于是父亲都用来给我买苹果,那种纸裹的国光苹果,而自己每次都是饿着肚子回来。直到现在,我也会买两个国光苹果吃。那味道真是好。
针又打了半个月,我才去上学。也许是低年级没有多少知识吧。结果期末考试,我又得了第一名。母亲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父亲也自顾忙他的事儿去了。于是,我又出名了。这次传的是:这孩子就是学习的料儿。
多年后聊起往事,父亲告诉我一句话:‘’那时,你身体虽然不好,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我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便陷入了沉思……
感谢上天的安排吧!让我成为药神,给了我如此好的父母。
网友评论
拜罢新人拜大侠,留评点赞简书崖;
小生恍若传销客,可砍亲栽腊梅花?
絮絮叨叨划屏幕,此君大作甚当夸;
文思巧妙堪奇秀,碧玉莲花美无暇。
(吾已烹制上等香茗,祈待尊驾移步草庐为小生指点一二。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