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往事依依

今夕何夕，往事依依

2019.09.14  周六  晴天

秋天的黄昏，当落日的余晖如水一样洒满角角落落的时候，觅得一处闲情逸致，坐下来，在水随天际去无踪的思绪里，想起那些曾经与生命有过亲切交集的人，还有那些已经被烙印在记忆里的事。

近几年，每年的教师节这一天，都会准时收到一句简单而温暖的问候：老师，节日快乐！后面，有他的署名。这样的问候，从来都不曾缺席，从来都不曾迟到。

收到问候的那一刻，屏幕这一端的我，心底是幸福的，好像吃了一块丝滑的德芙，又好像刚刚得到了一个久违的好消息。

屏幕那端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我的学生。七年前的那个秋天，我走进了他们的教室，成了他们的语文老师。

就在前一天中午，查午休的时候，他们班上那个又瘦又小的男生还因为吃东西被我点名，男生有些不服气，出言不逊。翌日，我被宣布成为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男生有些不自在。他担心从此之后，我会给他“穿小鞋”（孩子的复杂想法，到底是不是习得了大人的“恶习”？），就又拉着一位男生，向我赔礼道歉。现在想来，他们那时真是好玩。

他也在那个班。未接任时，倒也时常在办公室里与他碰面。个子不高，两颊绯红，眼睫毛又密又长，好像洋娃娃的眼睛一般。据他的科任老师说，别看他长得惹人喜爱，书写实在不敢恭维。

做了他的语文老师，在作业本上，也曾写下好多个“书写潦草，请规范写字”，但终究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那一次，隐约记得，是课前听写。其他学生早就写完了好几个词语，他却脸红脖子粗地低着头，手里不停地摆弄着笔。原来，是他的钢笔不出墨水了。

那天的听写，只有他是用铅笔写的。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托人将一支钢笔送给了他。参加工作后的最初几年，一直在用钢笔写字。除了自己自备的，还有朋友送的，好好几支，放着也是放着，送他一支也无妨。

钢笔他收下了。课程一如既往地往前赶，时间也一刻不停地飞速而去。

又是周末。晚自习前，到办公室去。刚坐下没多久，听到有人喊报告。进来的正是他。他径直走到我很前，却有些腼腆地说：“老师，这个送给你。”说罢，他将一个小物件放在我的面前，是一只带音乐的轮船。上面有四个字：一帆风顺。

“不过年不过节的，送我这干吗？”

“送给你的，谢谢你的钢笔。”

“咳，钢笔我有很多，用也用不了，送你一支你就用呗。”

他挠挠头，只是笑，也不说话。

很快，他就毕业了。毕业后，不知道他去了哪一所高中，也不知道后来的后来，他又考取了何处的大学。

平日里，我们几乎都没有任何联系。可是，不曾想起，因为从来都不曾忘记。每年的教师节，他必定会发一条信息给我。从前，是手机短信，后来，是QQ信息，而今是微信。不管联系方式怎样变，他的祝福从来都没有变。

除了教师节这个特殊的日子以外，中秋和春节，他也会发信息给我。那一条条信息，是一瓣瓣落花，落在我生命苍凉的土地上，从此，生命有了别样的色彩。

因为他的那一只音乐盒，我曾写下了《孩子，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文字。作为他的老师，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可是，纯朴如他，善良如他，知恩如他。为了一份心安，他回赠给我最美的礼物。

回城后，也接了几个班。城里的孩子，打心底里说，有能力，有见识，但有点自私，有点自以为是，有点目中无人。

某个周末，到街上去。在一家店铺的门口看到了自己班上的那个女生，女生也看到了我，就在目光与我对视的那一刻，她突然将身体扭转，扔给我一个硬邦邦的脊背。还有一次，上楼梯，在楼梯口遇见一女生，是我班上的。女生看样子要下楼，她看到我，二话不说，竟然又折回楼上去！她走在我前面，走得跌跌撞撞，急急忙忙的，生怕我会跟她索命似的。

而今，倒也习以为常。作为老师，没有必要把自己放在神坛之上，供学生来顶礼膜拜。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更幸福吗？

而今，在街上，遇到了学生，也会和他们打个招呼。礼多人不怪嘛，和他们打个招呼，我也少不了二两肉。如果他是懂礼貌的，他也会和我打招呼。如果他是没礼貌的，这一次试探，也算是人性的“试金石”，何尝不可？

再回过头来说他。年前，听说他和初中同学在曾经就读的乡村中学的街上开了一家补习班，生意兴隆。当年那个字迹龙飞凤舞的男孩子，而今竟然也要做老师？

命运，有时候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结局，没有谁能够改变。选择，有时候真是一场奇奇怪怪的赌局，没有谁能够说得清楚何去何从。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走过，我们彼此牵挂，这就是赠予我们彼此最好的礼物。

远方的小伙子，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