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郑钧嘶吼着“想带上你私奔”的时候,心里默念着“想带上你私奔”,想到了他——想把从那些被唱烂的诗歌里拉一把。
仓央嘉措,不是情圣,只不过是浪子;不是俗人,而是真正的活佛。世间从无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如果可以啊,我多想,只想,带上你私奔。
想带你私奔——我和我眼里的仓央嘉措想带上你私奔 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 去做最幸福的人
读其诗,听其事,便想见其人,一拿到《仓央嘉措传》,先翻看,想看他的模样。
没有。
没有一张他的照片,没有一张他的画像,甚至书看罢,没有一段他相貌的摹写。谁说你清秀俊逸,谁说你面若桃花,纵使笑可倾国,也如尘烟散化。原来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的样貌,再没人还原出他的脸庞,只道是世间最美的情郎,留给世人最浪漫的幻想。只是,遗憾吗?
所以读书。想懂他作为仓央嘉措的短暂一生,需得了解他生前身后的的几百年历史,何来活佛,何不成活佛,何不得善终。如此全书,他的二十三年,占不满厚厚一本,薄薄百十页,而已。纵然青史留名,刀刻火烤,谁用尽气力把他的名字锲下,他或许反不愿多占历史一片竹简。那样的束缚,有点儿像被关在布达拉宫没有窗口的屋子里,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困顿住了灵魂,夜夜叹恨。
想带你私奔——我和我眼里的仓央嘉措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 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 我们付出着代价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 你陪我流浪 陪我两败俱伤
喝烈酒,唱艳歌,是他。拉萨城的宽街窄巷压过马车,笃笃、扎扎,白天黑夜晃过的身影,单薄、缥缈。入愁肠的美酒是要化作泪的,有心事的人太苦闷难求一醉,鼓盆而歌强求不得庄生的豁达。佛,你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奈你怎得渡我,我终是飞不过沧海的只蝶,飘在塞壬的歌声里,渡尽劫波。
写情诗,会情人,是他。初恋的姑娘是十四岁前家乡的云,美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她会像万千的信众向他伏跪,那一刻看开,他们中间早已隔了几重天。陪他喝酒的情人美艳如格桑花,梳长长的辫子,穿彩色的裙子,常倚门等他。在她怀里才敢醉敢哭像无助的孩子,像回到母亲腹中时,不是佛来不是魔,一身清白无牵挂。一旨皇诏威严胜佛经,背身远去的时候,留下多少念牵挂多少传说多少倚门而望。我曾借你的酒潇洒,借你的怀哭泣,借你的爱满足我的情欲。我走得决绝。或许因为我从来没爱过。
一次出走,便是一生,唯有死亡,方得解脱。
雪域高原,天悠地广,信徒万千,那座高高在上的宫殿里佛坐端庄,僧坐亦端庄,转经筒不停,念经声不灭。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次的离开是永诀,从此世上再无活佛仓央嘉措,万里雪域高原啊,可曾有过一瞬的动容?哪怕一瞬的哑然失声,不唱他的诗,不诵佛的经。
想带你私奔——我和我眼里的仓央嘉措一直到现在 才突然明白
我梦寐以求 是真爱和自由
人纵使不信佛,也近乎都敬佛,那关乎信仰的形象,高高在上。从来只知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容世间万物,极尽慈悲。从来不晓得,一个自由灵魂在佛法前受尽这般困顿。遥想那神话中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不羁如他,却逃不出如来的五行山,钻不出观音的一环金箍,甘愿低眉顺眼,了一世冤债,立地成佛。
我们喜欢孙悟空,因他的英勇无畏,因他的桀骜不驯,因他的无所不能,因他的遗世独立。是每一人心里都有一份叛逆,有的极尽显耀,有的藏着掖着,但无论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心里总要有一点儿不买账,即使永远只藏在心里。可同样如悟空,放荡过了青春,抛洒尽了热血,到头来,终不免与这个不屑的世界握手言和。放弃一种放纵的自由,去换一份受限的自由,何求多福,自由便罢,人谁不如此?
人谁不如此?仓央嘉措不啊!他是比孙悟空更胜一筹的反叛,他想要真佛假佛死佛活佛都体会不到的自由。我生而不为佛,何苦加于我?困住我身形,安能困住我魂灵?我把这身躯给佛祖,给这座城,给这群信徒,给爱慕我的姑娘;而我的灵魂要去歌唱,去流浪,去爱恨,哪怕两败俱伤。才突然明白,他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
世人爱仓央嘉措,爱听他的故事,爱慕他的才情,爱惜他的身世,最爱他的反叛和追求。某一刻想起自己曾作祟的叛逆,像在内心噬咬的小虫,不安分地蠕动。无论是顺心而叛的舒爽,还是顺势妥协的痒痛,那种午夜梦回仍冲击大脑的感觉,在邂逅仓央嘉措时又隐隐而生。因为体会过,所以更亲近。
想带你私奔——我和我眼里的仓央嘉措在熟悉的异乡 我将自己一年年流放
穿过鲜花 走过荆棘 只为自由之地
在欲望的城市 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
洁白如一道喜乐的光芒将我心照亮
不信教者无谓帝君圣佛。可若暂且依了他们的因缘去看仓央嘉措,我愿相信,他既生而为佛,生带佛性,身负佛命。他的心是佛之心,他的行是佛之行。佛教入藏几百年,教规日日紧严,经年累月,已压抑了人性。佛于是化而为仓央嘉措,用他的叛世逆俗,兴一场革命,为紧严的佛法撬开一丝缝隙。
本来如此,佛从众生中来,便与众生无异,爱恨情仇,是人性,也是佛性。超凡脱俗,佛是领悟,是捐弃,是无私,苦佛一个,福泽万民。在没有信仰的岁月里,佛给人以信仰的力量,带人走出困境;在信仰过度压抑人性之时,佛撒下光芒,教人去寻求爱和自由。
仓央嘉措,他是佛的一次尝试,一次失败,一次劫渡,一次超脱,一抹没有透出的光。所以他无畏无惧,诋毁不怕,死亦不怕,一次失败还有万千次的转世轮回,从头再来。佛有千万身,何困一僧弥?摘此虚名去,吾亦是佛心。
不信教者无谓帝君圣佛,但如此解释或可得一安心。仓央嘉措从来便是佛,只是苦了那来自乡间的少年。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少年适合敬而远之。少年不长,少年可叹。少年十四,少年二十三,少年三百年。三百年,他仍喜欢看云,喜欢看花,心灵澄澈的少年。
三百年了,三百年够长,长到足够他投胎轮转,再活几世。任哪一世,都不愿他为僧成佛,困在那一页蒲团上,爱恨无能。
哪一世,他敢爱敢恨,轰轰烈烈,寻得全法,不负初心,谁都不负。
哪一世,他不须叛逆,无需浪荡,安稳是福气,生老病死,平凡过一生。
哪一世,他知道了曾经的仓央嘉措,然后像万千信徒,万千读者,万千崇拜传奇的凡夫俗子——听他的故事,读他的诗歌,循他的足迹,揣摩他的心理——因为敬慕与惋惜,或是别的什么情绪,长跪,在雪域高原上,在白云碧天下,在白殿金佛前,不起。
哪一世,他回想起所有的前世,所有的心酸,所有的初衷,所有的自己。悟得佛法真谛,了然超脱于世,在下一轮回前毅然拒绝,选择放弃。是万劫不复,也是与世永生。
想带你私奔——我和我眼里的仓央嘉措不要再悲伤 我看到了希望
你是否还有勇气 随着我离去
何处是归处?佛堂,庙宇?雪原上,水深处?酒肆的柜前,情人的怀里?
无处是归处。不如从未来过。
承认吧,不管我们怎样去探寻,怎样去揣测,怎样去评判,这世上,从来没人懂他,也再不会有人懂他。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或许,还是放你自己走吧,一个人的私奔,一个人的真爱和自由。
何须世间双全法,纵负如来纵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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