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輕輕掠過我的眼睛

你輕輕掠過我的眼睛

傍晚在桥畔，遇见一只不怕人的白鹭，它走向正在钓鱼的人们身边，为了拍它，胡子特意走到它那里，它果然飞了起来，飞行的轨迹基本上是一样的。我拍了许多它飞翔的样子，白色的翅膀在水面上掠过，轻盈自由。为什么喜欢看你飞呢，瓜瓜说，看见飞鸟以为自己已在飞。看见你飞的样子仿佛看见了自由。

飞了几回，都落在石桥上。然后又飞到水边，闲庭信步，有时猛地扇动翅膀，扑向水面，捕食水中的小鱼。夏天将雨不雨的黄昏，有些许闷热，但在水边听你扑翅，满眼苍绿的是岸边的树木与草丛，加上闪动着𥻘粼波光的水面，莫名觉得自有一份清凉之感。

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发愣了许久。往回走时，开始有蒙蒙细雨，散步的人也没有加快脚步，钓鱼的人也不收摊，雨点很小，我们走着走着，并不觉不适，小雨平添了几分凉意，也是自然的馈赠。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两个人困于一场大雨中，在水心亭等了许久，直到雨势减弱才回家，但头发和衣服也是湿了。很多时候，匆忙赶路的你并不记得因了什么事而奔波劳顿，却会因为一些熟悉的场景、味道在多年以后忽然想起，曾经也有那样的一场雨，一个人，陪你走过一段路。

夜晚，好朋友来家里喝茶，带来她做的椰汁芒果西米露，味道特别好。从前，她也做过，教过我，我也学过。只是，有些味道也是有“初恋”的属性，第一次你吃过的惊艳过的，以后再吃就很难超越，所以西米露的味道总让我想起你，在家做好了端过来，晃了一条街才到达。

中午给孩子做蒸粉丝，小龙虾和鱿鱼，用很多的蒜泥和葱段，味道挺好的。你在家将近五个月了，妈妈做饭的热情也是淡了许多。好在你好养，一个马铃薯就可以美餐一顿。有时你也会自己做简单的面食，这也是重要的学习，试着去动手，将来才能“丰衣足食”。好养易活的，像一株夏天的植物繁茂，在雨中葳蕤蓬勃生长，便是极好呀。

喝茶之后，翻几页书。还是朱光潜，听他饶有趣味地谈“摆脱”，“许多人的生命都是这样模模糊糊地过去的。要免除这种人生悲剧，第一须要摆脱得开。”的确，有舍才有得，你不要过着这样的人生却一心向往着另一种人生，走上这一条路，又念念不忘那一条路。这样既纠结又犹豫的，必然徒增几多烦忧。

这个夏天与往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也许是失去了一个诗人，原来笑声朗朗的人儿说走就走了，翻看自己的旧文字才想起来，他曾经说，为我写了一幅给字，已裱好。此生如寄，我们都没想到会是这么匆忙，席慕蓉《谜题》里这么说———

“筵席已散，众人已走远，

而你在众人之中，

暮色深浓，无法再辨认，

不会再相逢。”

时间过去了，我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别无选择，虽然内心隐隐作痛。我试着说服自己，你在，你在山水之间，在夹竹桃怒放的桃溪边，在老家翠色欲滴的山间田埂，或化为一片绿叶藏于密林深处，如一阵空谷跫音依然跳跃着诗歌幽远的旋律。

具象的生活和抽象的思维交替展开。白天我在嘈杂的生活那边，夜晚我回到岑寂的时候。那么到底是什么水一般地流过，流过我们的生命，神秘而古老。我枯坐了许久，才觉你轻轻，轻轻地掠过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