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正,存中离开青云宫半月有余,子悠与从嘉正骑着高头大马行于山林间。
那雪已停了,从嘉望了望在空中翱翔的灵尊,对子悠道:“要不坐我的灵尊先去药王山。我先去次驿仙院再瞧瞧容若,我坐你的白鹿兽去,如何?”
“都到了此处,如何又想起往驿仙院去了?”子悠问他。
“还不是因为怕你再闪失……。”从嘉答道:“我瞧她近来伤势虽好些,但一来,她这次伤的极重,二来,那个鲁元一日不醒,我怕她又做傻事,倒连累了你。”
二人的骑着马的身影在山林中时隐时现,从嘉问子悠:“存中去了几日,可有消息?”
子悠摇摇头,并不作声。
“许是咱们的担心过了。”从嘉边行边道:“存中是青云宫的老人,为人忠厚,行事又机敏,也许不会有事。”
“该担心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件事……。”子悠摇摇头:“算了,不说了……难得出宫来……。”
“正是……。”从嘉忽然想到什么,笑着对子悠道:“阳间四月已是莺飞草长,若不是你我俗务缠身,我真想离了这里,去你在阳间的府邸逍遥几日。”
子悠忽然勒住了马,认真的望着同样坐在马上的从嘉问:“你……想起什么了?”
“是啊……想起来了。”从嘉点头道:“你我举杯邀月,对酒当歌……还有,你喝的不省人事……倒在辛夷怀里。”说完,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哦……。”子悠这才舒了口气:“原是想起这些……那便好。”他沉吟片刻,再看时,从嘉的马已跑的离自己老远。
他自驾了灵尊至药王山谷底,辛夷府邸的人早已候在那处。
那一盏盏明灯荡悠悠照旧排成两列为自己照亮了脚下的路,灵尊不喜妖的气味,见他下地便振翅高飞,在夜空中盘亘。
辛夷的仆役见他来了,远远的便跑上来了迎了道:“我家主人遣小的在此等候多时,大人大驾光临,主人定会欣喜万分……请往此处走……。”
到了那山庄门口,已有三四个小丫鬟提着绢灯候在那处,见他来了,齐声对他行了礼,笑容满面的引他进了府,穿过一条常常的回廊,领他进了一间雅致的客堂。
那客堂内已摆下了一张八仙桌,桌上已备下了各色精致小菜与酒盏,子悠在客堂内四处张望,见堂内张着各色精巧的红灯笼,正出神,忽听身后有人道:“有贵客到,有失远迎……。”
他回身一瞧,辛夷领着一个小丫鬟正笑容满面的站在自己身后,见了他,辛夷伸出手,子悠也伸了手,与她十指交握,辛夷打量着他,问:“有日子没见,都瘦了,手怎么那么凉?”
子悠看着面前的辛夷,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开口叹道:“我今日可算瞧见了……。”
“瞧见什么?”辛夷见他上下打量自己,好奇的问他。
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在这儿……。”
辛夷凑近了他,细瞧他的眼眸,只听他道:“三界中最好看的寿星……在这儿……我眼里。”
辛夷听了,扑哧一笑“都多大了,还是这副样子……。”忙命身后的接了子悠身上的皮毛大氅,又开口问:“小嘉呢?如何没见他?”
子悠仍不肯放开她的手,打量着她道:“说来你也太贪心了,一个我,你还不知足,还要他,要不然,我回去了吧,换他来陪你!”
“欸……此言差矣,你们两个……我都要……。”说着,辛夷伸出两个指头朝他哈哈大笑起来。
辛夷忽然想到什么,笑道:“等他来了,今夜你们陪我一醉方休。对了,差点忘了件要紧事……”
辛夷亲昵的牵起子悠的手道:“ 走,带你去见个人……再晚些,人家要回去了……。”
“谁?”子悠由她牵着手,一路在府邸内七拐八弯,走到间屋门口,屋门口站着个小丫鬟,见了二人来,忙行了礼,道:“二位稍后,我进去回禀一声。”
子悠望着辛夷,辛夷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一阵耳语,子悠听了,遂松开牵着辛夷的手,问:“当真?”
辛夷点点头小声道:“自然,你可别……。”
那屋门吱呀一声打了开,那丫鬟笑着对子悠道:“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说着,那小丫鬟迎子悠进了屋,辛夷见了,便转身离了去。
那屋子装扮的小巧雅致,那丫鬟引子悠在小圆桌旁坐了,为他斟上一盏温茶便退了出去,子悠站起身,见这屋内有扇花格扇窗,便用手轻推了开,一阵凉凉的山风吹进了屋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娇滴滴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他慢慢合上窗,回头望向身后,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这女子明眸打量着子悠,嫣然一笑道:“都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今日见了大人,我是信了……。”
子悠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一直散着淡淡的绿光,随着那女子步步走近自己,那玉散出的光芒亦发明亮。
“好大的胆子……。”子悠见她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遂开口道:“一个人参精,也不怕我把你捻碎了下酒喝……。”
“我有什么好怕的?”那女子听了,用长袖掩唇一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大人是谦谦君子,是青云宫的神官长,青云宫内近近四百多位大小神官,大人都能容的下,如何会容不下我这个妖,大人说是不是?”
那女子又走近了些子悠,一双明眸打量着子悠的面容许久,子悠冷着脸问她:“你瞧什么?”
“可否借大人的手一用?”那女子笑颜浅浅,眼波流转之间又轻声道:“我给大人看,我瞧见的东西。”
她见子悠未有动作,便大着胆子,伸手取了他一手,将他掌心置于自己的掌心之上。
“这便是你见我,要说的事?”
“嘘……。”那女子回道:“别出声。”
只一眨眼的功夫只见梓潼站在面前,笑颜如花,手持着那鎏金纹花胭脂盒子问自己:“是真心送我的么?”
只一眨眼,周遭却变了模样,恍如站在落霞堂中一般,从嘉迎上来挡住自己说道:“是青云宫的三个制使,你还是别看了……。”
子悠忙抽回那掌,颈项却被她一把搂住,再看时已是容若的样貌,那容若道:“不行……我怕你反悔!”子悠心跳如鼓,依稀回到那夜的光景,听她道:“我信不过你……我得做件事……。”她伸手捧着自己的脸,挥手吹熄了烛火,唇便覆了上来。
他用力将怀中那女子推开,那女子被他推到离自己十步远,低声问:“如何?大人信了?”
“大人觉得,我还有点本事么?”子悠用手擦去了唇上的口脂印子,对眼前那女子便伸出一掌,欲将她打回原身,哪知那女子却面无惧色道:“若大人不信,今日我便葬身于大人掌下……若大人信,我可助大人一臂之力,降伏了那妖族……。”
“降伏妖族?”子悠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你?你一介人参精,妖族若被诛灭,可有你容身之处?”
“大人莫不是瞧不起我?”那女子认真的问他:“我自小便有这读心的本事,后来被那赤烈的军师龙幽看中,被那老妖收了做宠妾。”
她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下,自倒了杯茶道:“方才多有冒犯,只是想给大人看,我瞧见的东西,并无他意……。”
子悠却背对着她,伸手又推开身后那扇窗,任凭山谷间的风吹向自己,只听她道:“龙幽那个老妖是赤烈最信的过的军师……我虽身在妖族,又没你们男子的抱负,只一心求早日得个自由身,心内只给自己早做打算是好。谁愿意一辈子守着那个老妖为伴?”
“你找我到底做什么?”子悠背对着她问:“直说……。”
“大人若肯许我两件事……我便助大人一臂之力。”那女子自饮了一杯茶道:“自天佑者,吉无不利,我虽一介女流,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两件事?”子悠问。
“嗯!”那女子道:“说了半天,大人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镜……龙幽叫我镜花……。”她想了想,走到子悠身旁道:“此刻我逃不掉,纵逃到天边,老妖都派他的手下找到我,大人若能,日后请助我脱了妖籍,此是一。二便是,大人许我二十两金子……事成之后,我便去人间过活。”
“你能为我做什么?”子悠问她。
镜站在他身旁道:“我有我的法子,只一件,我可以明确的答复大人,青云宫中那三个制使的死,与妖族绝脱不得干系。龙幽虽极宠我,也非事事都肯说,我要的那二十两金子,也是我卖命卖身应得的钱。”
她见子悠仍有迟疑,又道:“此次我是称病,才得了空离了妖界出来寻辛夷上神,大人若是不信我,下次我再来瞧病时,看带出来的消息,届时大人看受不受用!”
子悠微微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大人……。”镜在子悠身边轻唤道:“你知道我在龙幽眼中看见了什么?”
子悠与她四目相对,相对而立,那药王山阴冷的风拂过二人的面容。
“杀戮……青云宫。”镜说道:“大人必要早做准备……。”
子悠点点头,对她道:“我也有两个条件!你若肯答应,便应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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