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生离,不一定能懂死别;但是历经过死别,方会珍惜生离。
超越痛感的是麻木,是无限接近死亡的印记。
血,顺道而流;泪,逆眼溢出。
这样的血和泪缠绵在泥沙中,消失在土地里。夕阳来临,却为驱离午阳;夜晚已到,还只迎接黎明。在半睡半醒,半梦无梦之际,山惊醒于牛呼唤。
说来真怪,我平生最怕的是牛,因为小时候被母牛给踢翻过,差点踩在我的身上,但是它竟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声,竟然跪下。
山的不幸和幸运是同时出现的。
他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刻,遇见了他最怕的但却能帮助他的。
山望着青牛,双眼里充满恐慌;青牛看向山,只有清澈的双眸。
但在山眼中,那是仇恨和空洞。
青牛未动,山也没动,一牛一人就这样互望着,跟附近的场景融合在一起,有一种难言的和谐感。
牛出声打破了不知多久的沉默。
"最后一程。"山明明听见的是牛的叫声,隐隐约约却听见……那是……
父亲!
不禁眼泪夺眶而出。
他站了起来,不是力量从何而来,第一次趴在大青牛的背上,更是依偎着。
不知何种力量使山再度站起,也不知何样的勇气使他骑在了牛的背上。
他平生最怕的,确切的说,是牛和父亲。
在这头青牛身上,他仿佛看到了父亲。
牛又说话了:我只能说三句话,刚刚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这样,就还剩一句话可说了,山心里想,没有回答。
他止住泪水,不在哭泣,也并没有说话,因为青牛的声音实在细微。
"最后一程,我会把你带回去,咱们爷俩好久没有这样走过了,我错了。"
这句跟其他话毫无联系的"我错了"后来成了山终身的疑问。青牛没了声音,山知道三句话已经说完,也沉默了。
就这样,一牛一人,向家的方向走去。
坐在青牛背上的我心中五味杂陈。我想的很多,很乱,理是理不清了,就任由它去发展。
我一言不发。好久了,没有这种缅怀在回忆中安心的感觉,我似乎忘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说这个最重要的人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的近亲,而是他父亲认的大哥。
"多少年了,回去了,大伯还健在吗?"
他忘了人,却永生也忘不了大伯说的每一句话。
"球子那文章写得,漂亮,真令我羡慕,杂草滴,你以后的路长,不像我这样的干有对文学的向往。你记住你以后错不了。"
我想这几句话是作家山用来抵御当时无尽寒夜的吧,他当初叛逆逃离家乡踏上火车走在千里之外,或许正是这几句话令他不断坚定自己的吧。
当时他两眸深邃却看不到窗外的景色和窗内的人 ,他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长路。
可是,这样在外面闯荡能坚守自己,最后成了作家的人,怎么会失去所有?怎么会没了初心?
我和青牛不知走了多久,附近景色始终如一,那么熟悉,却不禁引人心慌。
"这么多年,父亲等待着他的儿子会迷途知返,等待着儿孙满堂,最后等来的却是自己的死亡。"
当看到山的这些笔记,我知道他的感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因为他从说自己骑到牛背上开始,字迹就有些歪扭。
他的笔记一定是当时当日,随感而写。
可怜我这一个记录者,只能远远的望着他,不能接近他的内心。
这种人的孤独是内在的,那是种清冽的气质,拒人千里。虽然现在和你对坐,但精神却相差万里。
我一辈子都是个俗夫庸人,又哪里懂得他们为什么。
可能更多是看不起吧,这种人心里都很傲。
不管怎么说,我都无法解开。
山就这样骑着是父亲的青牛漫步在满是惶恐的熟悉到陌生的道上。
这样,天黑,黎明,往复如此,直到数不清到底过了多少白天黑夜。
终于,青牛停住了。
山还在缅怀和幻梦中,丝毫感觉不到。
直到,听到这一声:"儿子,儿子。"沙哑悲呛,山惊醒,满眼破壁残垣。
下一眼,看到的是血眼泪目的母亲。
过了几天?谁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山,回家了,回家了。
他还大病了一场,把他一切都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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