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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盈之风起花飞】
第一卷 前夜
第十二章 春贴（二）
沈衡转过头来，双眸中溢满了宠溺之情，温柔地摸了摸沈聪那胖乎乎的小脸蛋，“当然。”又帮着沈聪脱下他笨重毛裘。
而沈妩则站在最正中的地方，她已经研磨好墨汁，纤细如青葱的手指执起一只毛笔，沾了点墨汁，便在红纸上行云流水般书写起来。只见她全神贯注，双目随着毛笔的移动，随即“岁岁平安”四字便呈现在纸上。都说字如其人，果真不假。纸上的小楷隽秀雅致，未干的墨迹晕染出一种淡淡的空灵之美。沈妩放下毛笔，满意地点了点头。
“妩姐儿的字果然不错。”不知何时沈平站在沈妩的跟前，赞叹地说道。
“多谢父亲夸赞，只是女儿的所写之字还是欠缺气力，还需要勤加练习。”沈妩嘴上虽说着谦辞，但脸上那抹骄傲自信的神情都表现出她对自己的满意。
沈月还是站在原地，她在是否要脱下毛裘这件事上正犹豫不决。身上的毛裘实在是厚重，穿着写字确实不便，但是脱了却又感寒意。虽说房中烧着炭盆，只是沈平这书房十分宽敞，站在书房一角的沈月是丝毫没有暖意。看见兄长长姐们都写了一张张春贴了，而她连笔都没有执起。
最后她还是选择脱下了毛裘，那丝丝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进沈月皮肤，逐渐深入她的骨髓深处，使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手指也开始慢慢地冰冷起来，拿起毛笔时，手已僵硬，全无感觉。勉强地写了一个“福”字，看上去却是歪歪斜斜的。再写了一贴“一帆风顺”，字是略显工整，但是那一撇一捺、那横折钩的构造出来的字形是说不出哪里奇怪。
沈月轻叹了一口气，又看看站在她旁边的沈元，他刚刚写完了一副对联，纸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那字刚劲有力，熊健洒脱，无论横竖点撇钩折捺，真可说是极尽用笔使锋之妙。
一阵寒意袭来，沈月又打了一个寒颤，她把身上的衣服捂紧一点，又摩擦了一下自己快要冻僵的小手。再次执笔书写起来，这次写出来的字比之前的更加歪斜。沈月无奈地低了低头，换了另一张纸，准备下笔之际，身后忽然出现一团黑影，那高大的黑影笼罩着她全身。一只滚烫的大手有力地握住她那冰冷的小手，熟悉的气息从头顶传来。纸上慢慢地呈现出四个大字“一帆风顺”，这字并不是苍劲有力的，反而是娟秀温婉。
还没等沈月反应过来，一个红色的发暖的锦袋被塞进了沈月的手里，那是出自北焰国的暖手袋，比平常用的暖手炉要小要方便。暖手炉里面装的是烧着的炭块，而北焰国的暖手袋则是经过改良，里面装的是碳粉、水还有北焰国特有的铁粉，再加上锦袋的特殊料子，放进手中一会儿便能发热。沈荣上次送回来五个这样的暖手袋，沈月就送了一个给沈元。因为格外珍稀，所以沈月只有在特别寒冷的天气出门时才会用上。
一个时辰过去后，众人都写好了春贴。沈平所写的春贴已经让侍人们收好，等腊月二十八日再贴到沈宅门前。沈妩送了一贴“岁岁平安”给沈月，而沈月则强要了沈元的一贴福字和一贴“身体安康”。
腊月二十五日，在雪庐卧病的沈青也回来了，最欢喜的莫过于沈月了，白天就到沈妩或沈青的屋子里去窜门，或是去沈元那里习字，不过每当沈元要教习她诗书便借机逃跑。晚上便帮着甄氏看账，说到看账，虽说沈月琴棋书画样样不精，但是看账或是算数可是最精。甄氏每次看账都需要用上算盘，但是沈月却并不需要，而且算数的结果都是非常准确的。所以每到年末之时，甄氏便让沈月帮忙看账。
除夕之夜，沈家老老小小都聚在前厅，饭桌上没有以前那般安静，反而是有觥筹交错，混杂着劝酒敬酒的人声。其中声音较大的当属沈安了，沈安是一名武人，平常除了最喜习武外，就是饮酒，特别是在特殊的节日里，他的酒劲就愈大了，拉着沈平和沈衡，一杯杯酒就倒进肚子里去。而像沈月等小辈们就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看着长辈们在那里饮酒。酒后当然要作诗、行酒令，这种事沈安当然是及不上沈衡和沈平的，屡次败下阵来，不过他也不介意，反正败了罚酒也正合他心意。
沈月看着桌上一片欢声笑语，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爹。这是她懂事以来没有和自己爹爹一起吃年夜饭的一年。往年有沈荣在年夜饭，欢声笑语更甚。沈荣因在外见多识广，他总会说一些稀奇的事情来逗乐众人，而在饮酒方面可以说是千杯不醉，每次沈平和沈安醉倒以后，他还是神情自若地坐在那里，虽然脸上有点泛红，身上也沾有酒气，但还能与人清晰交流，走路姿态依旧。想着想着，沈月的心便沉了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了起来，看着一桌的欢声笑语，心中的落寞之情也多添几分。
饭后，沈聪嚷着要放烟火，闵氏无奈只能由着他。于是沈衡、沈妩和沈青便一起到院子里去了。沈元本不喜吵闹，借说不胜酒力便回房了。沈月本是最喜欢放烟火了，但是今年没有自家爹爹陪在身边，做什么事都好像没有心思，便也借说身体不适回房去了。
回到房中，甄氏正把一封红放到沈月的枕头底下，然后把一个个装有熏香和吉祥辟邪的符纸挂到床帘上。屋外的笑声和烟花燃放声交织在一起，满是喜庆之情。屋内的甄氏和沈月则默默地坐着，两人的眼底都有着一抹寂寞之色。往年的此时，沈荣总是陪着她们母女一起守岁，沈荣在一旁说着自己在外的所见所闻，沈月便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甄氏则坐在一旁缝着衣裳。
今年沈月实在是困得很，甄氏也不忍她挨瞌睡，便让她早早地睡去，而她自己便也回房了。她睡到那张宽敞的大床上，今年除夕夜身旁没有了那滚烫的怀抱，没有了耳边低声的呢喃，更没了那带有浓浓情意的眼眸。松软的被褥盖在身上，一片温暖，然而心中却是如屋外那样，一片冰冷。泪水打湿了枕头，抱着手中早已消散了熟悉气息的衣裳，久久也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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