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前些天,情绪很是低落。
那天夜晚,南下的冷空气很是逼人,像是一把泛着银光的大刀,人的肉体快被它割裂了。马来吃了几口晚饭就心不在焉地离开了饭桌,我出于关心,叫他多吃几口,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言语,继续往前走,迈向楼梯。在他上楼的好一会儿,他的侧脸,让我深刻地感到——木头的面容,那么的僵硬和凝重。也就在那一刻,凉意从脚蔓延到头顶,占据了我的身躯。
饭后,我在二楼的走廊处听到了断断续续地啼哭声,我以为自己幻听了,就放缓了脚步,把右耳紧贴在他的房门,俄而,哭声再次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响起,就铁定是马来在哭泣。马来素来很少落泪,看来这次是真的触碰到他的伤心处了。不知为何,我隐约地听到一种微妙的声音,不,不是微妙。那声音宛如离别般的伤感,又似梦碎时的无奈,是落泪的声音。落泪声是悄悄然的,没有太大音响,对世界不会产生多大的动静,宛如轻风一过,海面上还是平稳如初。然则这落泪声是马来发出的,泪是马来落下的,所以我深感这声音犹如炮弹而至,大海上掀起的一阵狂澜。
过了许些天,我见马来情绪有些好转,至少比之前好多了,就问他缘故。他告诉我,他在职场上快迎来了烂漫的春天,可是意料之外被人暗中算计了,导致升职加薪失败。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顿然噙着泪水。我不得不承认马来在工作上很刻苦、进取,只是世界上的诸多事情,不单单只有努力说的算。
站立在这片辽阔大地上的山脉们,总算争了口气,减弱了冬季风的势力。这天夜晚,相比前几天,气温确实回升了好多,暖和了许多。
此时的我与马来的女友诸葛娜娜站在尼沪桥上,这是我第一次与她接触。她是北方人,但人娇小,留着长发。本来马俊也在我们身旁,但突然来了个电话,催他回去值班,当听到“加班”二字,我注意到他的嘴——想破口大骂——看来是他的同事打的,而她的女友今晚恰好在场,也只好收敛点,假扮成绅士……接着他就板着脸走了。回想着他刚刚那张哭丧脸,我便莫名地笑出声来。
“哈!你笑什么?马俊。”娜娜抬头看着我说。
“抱歉,打搅到你欣赏夜景,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恼火的事。”
她把头发放到耳后,说:“不,马俊,你并没有影响到我。我只想知道你在笑什么,请你务必原谅我这种可笑的求知精神。”
“没有,娜娜,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在笑话什么,请你相信我。”我再次说道。
“好吧,马俊,我相信你。不过,马俊,你认为的姓名搞笑吗?”
“姓名?搞笑?不,一点都不搞笑,娜娜,我觉得诸葛娜娜是个很正常、大众的姓名。”
“不,马俊,你一点都不诚实,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了笑意,眉宇间也透露着笑意。”她注视着我。
“真的,娜娜,你的姓名不搞笑。”
“不,马俊,你一点也不诚实。”她重复道。
我们对视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说道:“好吧,娜娜,我承认我笑了,不过是笑你的姓。”
她摸了一下发丝,疑惑道:“姓?”
“是的,娜娜。”我看着她那白皙的脸庞,“如果换做以前,我不知道有复姓这种奇怪的东西,我一定会认为你姓猪,我说的是猪圈的猪。”
“哈哈——真搞笑。”她笑得极为牵强,“不过,马俊,我觉得你好无聊。”
“哈!娜娜,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自己很无聊。”
我们在桥上沉默了,彼此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闻到了什么,才问:“马俊,你有闻到某种气味吗?”
“某种气味?”
“是的,马俊。尸体的腐臭味。”她严肃地望着河面,“是从桥下这条河流散发出来的。”
我下了一跳,“啊!今年夏天的时候,我的爱犬死在了这条河里。”
“抱歉,马俊,不小心勾起你的伤心过往。”她再次诚恳地说道,“真的抱歉,马俊。”
“没事的,娜娜,不用太在意,我已经习惯了。”
我们裸着身,盘坐在床上,四目相对。
就在这一刻,我看着她那白皙的脸庞,时间恍如隔了一个世纪,但她的模样却是那么的熟悉,给我的感觉却是那么的亲近。
“确定要做吗?”我问。
“衣服都脱了,你说呢?”她看着我赤裸的身体回答道。
“可是……”
“放心吧,马俊。爱情的马拉松,我是不会和你的哥哥马来跑到最后的,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南方。在南方生活,完全是迫不得已的。在我九岁那年,我被一个至今还不知名的陌生男子拐卖到这里来,今年我二十五了,意思就是说我在这生活长达十六年之久了。在这么一个举目无亲的背景下,人难免患孤寡。”
“你找到你的家人了吗?娜娜。”
“找到了。其实在诸多被拐卖的孩子中,我算是幸运的。那群被拐卖的孩子,他们有的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手脚被打折了,现在基本都在闹市上乞讨,钱最终还要上交给组织。幸亏我相貌美,还掌握一项特殊技能,才得以毫发无损。”
“什么技能?”
她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的下面。
“我告诉你,娜娜,我有超能力。”我说。
她的目光转移到的我的脸庞上,“少来了,马俊,我才不信呢。”
“真的,娜娜,我是不会骗你的。来,你看,我的眼皮子每眨一下,你的寿命时间就会减少一秒。”
她笑言,“哈哈——你真是无聊,马俊。不,我想,我应该夸你幽默风趣来着。哈哈——”
“是啊!可谁又曾知晓,幽默是孤独的代名词。”
她答道:“也许你说得对,马俊。”
说完,她就一股劲地钻进我的怀里,随后我们的身体缠绵在了一起,接着相互滚动着,亲吻着……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次日,余温还在我的手指间停留着。
色欲面前,道德约束的力度,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像往常一样,她和马来依旧很亲密的在一起。但每次看到马来对她的无私、付出,我的泪很快就来了。
今年的暮冬异常的冷。
马来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娜娜以手上有马来与她在床上的视频为由,向婶婶索要十万块钱,如若不肯,定要告马来犯了强奸罪,但在这种威逼的环境下,婶婶态度坚决,仍然不给,于是马来便坐了牢。
马来坐了牢,婶婶好像认为这件事情宛如尘世中的一粒尘埃,是那么的不起眼,照旧像以往一样,吃完饭,就到米店里忙活了。从小到大,我一直认为,马来哥作为她的亲身儿子,她不那么对他负责。身为人母,孩子的皮肉稍微被外界“干扰”了,父母亲都要心疼上好几天——如果我的亲生父母在世的话,也肯定如此。但不管是今日的马来坐上了牢房,还是十年前的那次意外,险些带走马来哥的性命,对此,婶婶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毫不在意。仿佛马来这孩子非亲生的。
过了十多日,马来不知为何——可能因为爱情,在牢房撞墙身亡了。为此,我哭哑了喉咙。只是婶婶依旧没有落泪,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她为马来哥掉泪,一次也没有,她到底是怎么了?麻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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