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道德经》
意为:受宠和受辱都令人担惊受怕,重视祸患如同重视生命。什么叫宠辱若惊?当得宠的人地位卑下时,受宠就会使他惊喜不安,失宠会令他恐惧害怕,这就是宠辱若惊。什么叫作重视大患如同重视生命?之所以我怕这个大祸患,是因为我有这个身体。如果我没有此身体,我还怕什么呢?所以,像重视自身一样重视天下的人,可把天下重任托付给他。像爱护自己一样爱护天下的人,可将天下重任交付给他。
常人总是耽于荣辱,受此迷乱,不能自拔,这无异于作茧自缚。因为有所害怕,所以无论宠辱,都不免担惊受怕。为什么会害怕?因为有这个身体,因为害怕自己地位卑微。如果没有身体,还怕什么?其实,比身体遭受祸患更可怕的,是内心的欲望。老子从自身的角度出发,阐述了生命远贵于名利宠辱,得失无须挂于心,宠辱皆不必心惊。正如古语所说“无欲则刚”,淡泊寡欲的人,自然活得更从容坚强。
万物的发展有其规律,到极致时就会走向反面,到鼎盛时就会走向衰败。熊熊燃烧之火,往往离熄灭的时候已不远。因而,对于名利宠辱不必强求,淡然处世,反而会收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效果。这本不足道,世间万物无常,更何况宠辱都不过是外人加给我们的。别人能给你,也能随时拿走。所以不要为了馈赠而喜悦,也不要为了“拿走”而心生怨怼。
诸葛孔明有句名言:“势利之交,难以经远。士之相知,温不增华,寒不改弃,贯四时而不衰,历坦险而益固。”
这句话意在告诫我们要看淡荣辱而保持道义,所谓得意失意皆不忘形,宠辱不惊,便是此意。
在古人看来,有人之所以能做到宠辱不惊,其根本在于将安危放在自己身上来承担,以行仁义为人生追求,不趋利避害,不自以为是,以坦荡胸怀看人世浮沉。这样的人往往阅世已深,知生之艰难,为人不易,是明理者。明理者不在于一事一物的纠缠中,而在于包容宽厚,不以一己心胸衡量别人的喜恶,既然知道什么是宠什么是辱,自然处变不惊。
一如古语所言,“需历一番风雨,方才洞悉大千”。但淡泊自然并非躲进小楼成一统,而是显示了长远眼光,不与他人一般见识的博大情怀,与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在是异曲同工,更颇有魏晋人物的旷达风流。
从来圣贤皆寂寞,是真名士自风流。淡看昔日富贵,笑对人生沉浮,人才能活得潇洒惬意。
苏轼谪居被谪至海南的生活是十分困顿的。岭南天气湿热,地气蒸溽,而海南为甚,这对于年老的苏轼无疑是难以适应的。但是苏轼去世前自题画像却将贬官黄州、惠州、儋州看成是自己的平生功业。苏轼对苦难并非无动于衷、麻木不仁,而是以一种积极的人生姿态来对待接踵而至的不幸,从而蔑视丑恶,消解痛苦,蕴涵着坚定、乐观的精神。这就是为什么林语堂把苏轼称作“无可救药的乐天派”。
被贬到杭州,苏轼说:“我本无家更安住,故乡无此好湖山。”
被贬到黄州,苏轼说:“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被贬到惠州,苏轼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
被贬到儋州,苏轼说:“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苏轼的乐观正来自他的宠辱不惊。正如《菜根谭》里所云:“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为人的境界自当如此,视得失如花开花落般平常,才能不挂于心;视得失如云卷云舒般变幻,才能不以为惊。毕竟,除了得失宠辱,人生还有许多值得在意的东西。
尽善尽美未必是幸福生活的终点站,有时反而会成为快乐的终结。在老子看来,所有事物都是运动的,而运动的方向便是事物的相反方向。没有永远的祸福,因为祸福总在相互转化。
那么得与失的界限,该如何准确地划定呢?当你因为有所缺失而执著追求完美时,也许会适得其反。有时候失也是得,得即是失。有时正因为生活有所缺陷,我们才能更深刻地感悟到生活的真实,这时候,缺陷反而成全了完整。
正如老子多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这正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祸与福、得与失之间,永远都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从不同的角度能够看出不同的道理。只有跳出了祸福得失的简单判断,从更高远的角度去看待,我们才能看清得失的本来面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