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三死了。
等高考消息的子飞,是坐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时,从父母嘴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9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开了城市化进程的序幕。寨子坪十里八乡,拆迁如火如荼,每家每户得到1、2万的补偿款,住进了7层的高楼,成为了“城市人”,脱农不脱贫。
时代更迭夹缝中的这一群农转非人,失去了恣意挥洒汗水养家糊口的土地。
老一辈人四处寻觅生计,仍然也就是出卖体力,清洁工、建筑工、服务员……见缝插针,在底层筑就了这个城市赖以运转的基础。
可不少人,也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尤其是身无长技的年轻一辈。环境剧变,一穷二白,两眼抹黑,无所事事。可总要有什么来承载这群年轻人旺盛的精力和对世界的好奇,于是,一个叫“白粉”的东西,悄然盛行。
没有人告诉他们,白粉可以让人颓心丧志,家破人亡,他们只知道,它可以让他们愉悦得像是上了天堂,还能让他们赚到自己父辈都没见过的那么多的钱。
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大有人在,彭三是其中一个。
彭三住在子飞楼下,所以常常打照面。但他们从没交谈过,甚至眼神的碰撞都没有。就像两个平行世界的人,永远没有交集。子飞偶尔不经意的扫到一眼,会见到他脸上赫然的刀疤。
彭三是死于毒品注射过量。家人发现他的时候,瘦骨嶙峋的他口吐白沫。前前后后进过几次班房和戒毒所,但也有风光无限的时候。腰包丰厚,出手阔绰,比起脸朝黄土背朝天,卖粉来钱不知道多快。
当然,还有其它赚钱的营生。
住对面楼的郑小莉,比子飞大四岁。子飞以前跟她一起玩过。后来,郑小红成了一名坐台小姐。
“什么是坐台小姐?”
彼时读初中的子飞一脸无知的问过同桌的男同学。看到对方一脸坏笑,子飞没有再问下去,心里明白了,总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吧。
郑小莉跟子飞借过一次钱。按说子飞是没钱的,只是每到暑假时,家里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就成了子飞的主要工作。所以,子飞手里会掌着几百块的生活费。
郑小莉浓妆艳抹,劣质的香粉气味熏得子飞胃里难受。子飞不明白郑小莉为什么会找她借钱,做那种生意,应该很来钱吧。到底子飞也没借给她,那可是全家的生活费,怕肉包子打狗,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汇聚四方农转非人群的地方,算是一个江湖。嫖娼卖淫,毒品肆掠,偶有间杂当打杀抢掠,当白天的喧闹落幕,繁华的黑夜上阵,流光溢彩,灯红酒绿。经年累月,竟也成就了一条名气在外的红灯街——武陵路。
子飞从不跟这些混社会的人打交道。说来奇怪,同样出身的这一批人,哪里通往光明,哪里堕入黑暗,子飞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其实,埋头读书的子飞,是不知道周遭一切的,直到数年后,与哥聊起,才意识到那个生长10多年的地方的光怪陆离与风云变幻。
有时子飞会庆幸,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的负能量,总没能把她从攀爬向上的途中拽下,可能源于两个字——不服。
这种不服,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冲破桎梏,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次转身。
上一章 18岁的宾馆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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